接到公安局的電話。

通知我去查驗尸體，是我的親生父親。

這一刻是解脫，不是傷心難過。

因為，事實上，我想過無數次他死。

他死了，我才有生命。

……

父親失蹤的第二年。

我在家里大鬧了一場，所有人指著我罵。

過年回家，我把在學校兼職存的幾千塊錢取了現金準備還給姑姑家的。

他們沒讀過書，習慣用現金，卻被大伯的兒子偷了去。

我辛苦賺來的錢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被偷了去，我勢必要討個說法。

「把我的錢還給我！」

我才剛吼了一句，這些人就變了嘴臉。

奶奶義正言辭：「他是你弟弟，你給他花點錢怎么了嗎？你一個女孩又用不了這些錢。」

爺爺也附和：「都一家人，這點小事鬧什么？」

大伯就更怒氣沖天了，「你叫什么叫啊？啊？就算把你賣了也還不了你爸的債，我告訴你，你整個人都是這個家的，拿你這點破錢就在這叫。」

其實這是我頭一次反抗他們，從小到大，做了多少事，我早就已經是被賣給這個家的人了。

可現在我認清了，我不欠他們的，是他們無理取鬧。

在他們眼里，我很好擺布，說我怎么樣，我就是什么樣，我絕不會反對。

接著擺布我，「你一回來那電費蹭蹭漲，吃的住的，我都沒問你要呢，你還好意思在這要錢。」

謊話說的太順，我都要忘了，到底是誰好意思，他是沒問過，因為我會主動給。他兒子房間外空調水滴個不停，就說是我用的。他怎么好意思。

要翻舊賬的話我倒要好好翻翻舊賬。

「這錢就當我還給你了，但你說的其他事我是一件不認。倒是可以說說你做的事。」

我當然理直氣壯。

他卻心虛，做的事太多，都不知道我要說哪一樁哪一件吧。

他站到我身后，掐著我的胳膊，以此示意我最好不要惹怒他，否則我不會好過。

我偏不應。

「大伯，你以為沒人知道小時候曉軍走丟那次是誰干的嗎？是你自己。當然，你針對的是我。只是陰差陽錯，害得曉軍差點沒了。」

在我們家，女孩一無是處，從小我就被剃了頭發當男孩。

那一次，趁著夜深人靜，想把我賣了，他們卻認錯了人，抓走了曉軍。

我無意間聽到了大伯的電話，那時候還不懂，后來才想明白緣由。

一瞬間，大伯成了圍觀的焦點，成為眾矢之的。

他兒子也得怨恨他吧。

我太了解，對奶奶而言，能和兒子比的只有孫子了，他的寶貝孫子差點沒了，這必然會觸怒她。

也算是讓他感受我遭受過的一絲。

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大伯的地位。

舒心不過片刻，矛頭便重新指向我。

「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要不是你，曉軍能受這委屈嗎？你也不幫幫曉軍。」

「不是我，曉軍早沒了，你們還在這怨我，我看你們得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自己是不是有病。」

真是可笑，都盼著我被抓走？如果我猶豫幾秒，指不定曉軍被抓去做什么了。

不感激反而怨恨。

跟他們沒有道理可言。

「既然你們這么不待見我，那我離開這個家就是了。」

他們無情，我也沒必要待在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