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算什么，早無人在意……”

“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守著愛，怕人笑，還怕人看清……”

幽暗的出租車后排，林淮安的手機里發出微光，深沉頓挫的聲音回蕩著，旋律繞了幾個彎。

這股熟悉感不禁讓林淮安回憶起了自己的童年。

你問什么是相思？

相思就是那個……那個，西游記后傳的片尾曲。

沒錯，就是一個動作要放幾遍來表示力道的那部片子——似乎是為了湊時長。

鏡頭也一直在轉，十分鬼畜。

時隔多年，橫亙一個世界，林淮安對其中的劇情已經沒什么印象了，只記得那個孫悟空似乎有勁椎病。

但用一句話來總結的話，就是……爛片出神曲。

“小伙子，你很有品味啊！”

司機師傅的一句話把林淮安沉浸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低頭看了眼直播，然后繼續任由悠揚的歌手撥動心弦，問：“哦？你聽過？”

司機臉上嘿嘿一笑，露出了追憶之色，以一種高昂的、肯定的、自得的音調說道：“那當然！這不就是那個什么……誒，不對！”

他言之鑿鑿的語氣一頓，嘴里淡淡吐出兩個字：“相思？！”

隨后又復念著剛才聽到的那句歌詞：“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司機忽然感覺后座的那人莫名有些眼熟，眼皮子在后視鏡上跳了好幾下。

“你就是那個‘要在一起’林淮安？”他問。

“啊？”林淮安：什么要在一起？

這是哪里來的外號。

林淮安清楚自己從踏入戀綜拍攝開始，他的身份就已經有了轉變，被大眾娛樂是很正常的事。

可這個稱呼……他還是沒能反應過來。

“就你的那份問卷啊，”司機解釋道，“就上一期綜藝，你們那個情侶問卷啊——誒，這是你自己填的嗎？”

林淮安于是有了點印象。

問卷中有一個問題是這樣問的，你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答：重要的是要在一起。

有問題嗎？

沒問題啊這。

只能說，現在的網友都太閑，林淮安正準備點頭，卻忽然聽見司機師傅的聲音響起：

“是劇本吧？肯定是了，你們那個導演我看了，肥頭大耳一臉的油膩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司機的年齡大概在四十到五十之間，以林淮安現在的年齡是要喊上一聲叔的，而他似乎也確實有一種關愛后輩的樣子，語重心長，替林淮安打抱著不平。

“正常人誰那么沒情商啊？這徐胖子也忒欺負人了，”他說，看上去還有些義憤，“肯定是看你沒什么名氣，又是圈子里的新人好欺負。”

“這樣沒情商的人設居然安在你身上，好在你足夠有才，還寫了劇本，那個徐鵬子還反過來捧你，那副嘴臉啊，嘖嘖……”

司機好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個不停。

尤其是在對徐鵬的批判上，已經腦補出了一大串的蠅營狗茍。

是我自己填的……林淮安這幾個字卡在嗓子眼里，半天吐不出一個字眼。

他訕訕地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

最初是想拿著實習證明就跑路，所以才有了那份整活的問卷，沒想到在網友們的眼中還補充了這樣一份大戲。

這樣的話……徐導，珍重！

林淮安只覺輕舟已過萬重山，后面好像有著一個堅強的黑色大……咳，后盾。

“這歌也是你寫的吧？”司機又問。

“嗯。”

“寫得真好！”

司機重重點頭。

車內的光線不是很好，窗外的霓虹閃爍，在這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穿梭，一首悠揚的相思曲繞開，像是一批鈉石砸入了水中。

又自天邊墜入了幾滴酚酞。

“守著愛，怕人笑，還怕人看清……”

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寫得多好啊這詞，他好像回到了中學時代，那個背古詩的早讀，那個臉蛋一碰就紅的同桌，不知道他還好嗎……

巨大響動的如在心底炸開，漸漸渲染開的紅色也似苦澀的老酒。

“誒，你干嘛？”

“叔，咱這是去哪啊？”

林淮安慌了，他是真的慌了，叔都喊出來了，這司機師傅狀態不對啊。

車子也猛然加速，在路口突然拐了個彎。

到點了？情緒到了？

這不會是要開往初戀家的吧……

你還在拉著客的啊喂！

林淮安手緊緊拉住車窗上部的把手，心臟猛的收縮，腎上腺素飆升。

“那是個好姑娘……”司機自顧自地說著。

“我也是個好男……男人。”林淮安跟了一句。

我不抽煙不喝酒，這一世也沒傷過誰，你和我鬧呢？

好人就該被拿槍指著？

誰料，司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后視鏡，語氣很平靜：“我已經不喜歡男人了。”

林淮安：“啊？”

CPU有點燒……

“我是說小裴，”司機開口，“那個姑娘不錯，和你很配。”

聞言，林淮安緊張的屁股又重新放松地坐了下去。

“那您這是？”他問。

司機師傅：“送你去片場啊，她不是在錄歌嘛，我剛看你一直在看她直播，你小子可以的啊，這么漂亮、性格這么好的姑娘，一場戀綜就給拿下了。”

“我們……”

“誒～，我懂！明星嘛，戀情不能隨便暴露的，你叔我當年也是混過的，放心好了，他們都叫我秋名山車神，狗仔絕對拍不到的，不過你這身正裝卻有點顯眼啊，第一次地下約會搞這么刺激……”

“而且這是條小道，不堵，也沒有交警。”

林淮安沒說話了，只是道了聲謝。

但隱隱約約，前方好像看到了一道綠色熒光。

……

等林淮安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大歌唱家》也已經結束。

林淮安不僅錯過了現場，在路上也錯過了直播，也不清楚現場到底是什么樣的結果。

想來應該是好的吧。

但是他給裴素楠打了幾個電話，對方都沒有接通。

不過卻在后街的一條小巷子里看到了她。

正坐在一條馬路牙子上，一輛面包車后面，清清冷冷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色的針織衫和天色漸漸相融，幾點微弱的霓虹也只是映在了她的肌膚上，顯出一股慘淡來。

林淮安走了過去。

“林淮安。”

裴素楠抬頭，她喊的是全名，為數不多的幾次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