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是震撼,意外也是真意外,但是這并不是李瑛寫信給女帝的目的。
看著書信中的字跡,女帝怎么看怎么覺得舒心,怎么看怎么覺得好看。
至于請女帝準備出兵攻打六谷部的請求,只能說,請求,什么請求?女帝根本沒瞧到。
獨自欣賞了好一會兒,妙成天的提醒才讓女帝不滿的回了神。她再度瞧了眼信中提的事情,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外的表情。
沉吟了一陣,她詢問道:“妙成天!”
“奴婢在。”
“我記得,前段時間秦州刺史是不是上書,請求撤兵來著?”
“是的,秦州刺史鄒明上書稱,秦州今年收成不好,儲備的糧草即將告罄,請求將大軍撤回。岐王當時下令調撥糧草,解了秦州糧草之患。”
“嗯,把秦州刺史換了,再調五萬大軍陳兵秦州,一應糧草不可缺乏。派……”說到這里,女帝突然頓住了。
妙成天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靜靜的等著女帝的命令。
“這樣吧,命長史胡善主理鳳翔事務。明日,岐王將親赴秦州,坐鎮大軍!”
妙成天一下就呆住了。
“怎么,有問題?”
“沒,奴婢遵命!”
“那就去通知吧。”
“諾!”
女帝再度看了眼手中的信件,將其放在心口,臉上不禁流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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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刺史府……
郎中將手從楊師行的手腕移了開來,眉頭緊緊地皺著,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此時天氣雖然不怎么冷,可楊師行卻是一副病態的蒼白臉色,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披風,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弱不禁風。
“唉呀,到底如何,你倒是說呀!”
看到郎中如此模樣,楊麟頓時氣急,恨不得揪起這人的衣服領子搖晃兩下。
“麟兒!”楊師行有氣無力的呵斥了一句:“豈可如此無禮。”
“爹……”
坐在對面的李瑛開口勸誡道:“少將軍,你還是稍安勿躁吧。想來,其中定是有什么難言之處吧。”
楊師行也是看向了郎中:“老夫這身體,自己清楚。先生有何話但講無妨,老夫定不會怪罪。”
此人已經是涼州城最好的郎中了,世代行醫,傳到他這一代已經是第五代了。
胡子都白了的郎中重重的嘆息一聲:“楊公連年征戰,渾身上下暗傷頗多。以往身體混勻一體,尚且能壓制傷勢。可此次傷口潰爛雖已解決,但卻好似缺了個口子的木桶,傷勢已然無法壓制了。”
“這話什么意思?”楊麟急忙問道。
郎中滿臉的無奈。
楊師行笑了笑:“老夫本在張大帥帳下聽命,大帥奉土歸唐,便遣我等來這涼州。不料國朝風雨飄搖,涼州雖名為唐土,可卻早已被吐蕃人霸占。
如今,能親手將涼州歸于朝廷,老夫此生已無憾事,可赴九泉向張大帥復命。
故此,先生不妨直接告訴老夫,老夫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若是好好靜養,尚且有半載光陰。”郎中一臉的愧色:“小老兒無能,難解楊公之患。”
“什么?你這庸醫,豈可……”
楊麟頓時紅了眼睛,不由分說就要抓起這郎中。
李瑛微微嘆息,抓住了他的手。
“麟兒!”楊師行黑著臉怒聲道:“你若再敢傷人,就給老夫滾出去!”
楊麟只得收回手,氣悶的坐了回去。
楊師行連忙代沖動的楊麟賠罪。郎中卻不在意,他只恨自己無能,救不了楊公。
“哈哈,先生不必如此介懷,半載時光已經夠了!”楊師行郎笑了一陣,隨即命人去給郎中取來賞錢。
郎中滿臉愧色,留下了一份藥方便離開了,臨行前還囑咐楊麟,倘若有需要,他隨時可以過來。
楊麟也深知此事無力回天,只是一時遷怒而已。見郎中如此態度,他也不禁滿面羞慚的致歉,親自送對方出府。
趁著楊麟離去的機會,楊師行開口道:“李祭酒,你也聽到了,老夫時間不多了。攻伐六谷部事宜,不知岐王如何答復?”
“楊公,你這是……”
楊師行滿臉嚴肅的道:“涼州初復,人心不穩。倘若老夫尚在,或可壓制一二。但老夫若是不在,麟兒威望不足,必難壓制一眾將領。
到那時,野心之輩紛紛舉兵,一個四分五裂的涼州必將再度落入六谷吐蕃之手。我等一番心血白費不說,我涼州漢人,又將回到水深火熱之中。
不徹底解決六谷部,老夫如何安心啊!”
此番話聽得李瑛不由得為之動容,到了這個時候了,老將軍想的依舊是涼州。
“岐王已經親率大軍,前往秦州坐鎮。如今,只待朔方節度使回話。倘若他能應允,我等隨時可起大軍一舉蕩平六谷部!”
“好好好!”老將軍大笑不止,對岐王的舉動感佩莫名:“岐王大義,岐王大義啊!如此一來,即使韓遜不答允,岐國和涼州合力,也可重創六谷部了!”
李瑛心中不禁生出一抹傷感,歸義軍吶,歸義軍……
大唐負了多少忠義之士啊。
袁天罡……
你個老烏龜是真的混賬啊,倘若當初你不阻止孤,何至于會有今日!
想到這里,李瑛起身道:“將軍對我大唐之忠義,感天動地,請受李瑛一拜!”
“李祭酒,你這是……”楊師行一臉的不解。
李瑛什么話都沒說,而是鄭重的施了一禮。
這一禮對楊師行,對張議潮,對郭子儀,對哥舒翰,對那千千萬萬為大唐而戰的將士!
楊師行雖不明白,但心中卻仿佛有一種奇怪的感觸,一時間不禁老淚縱橫。
“爹!爹!”
“咦?叔父,你們這是……”
突然,楊麟那咋咋呼呼的聲音響了起來。
楊師行臭著臉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兒知錯!”
“出了什么事了?”楊師行這才問道。
聽到楊師行提問,楊麟再度興奮了起來道:“兒臣剛剛送走先生時,聽府中下人稟報,朔方節度使韓遜已經抵達我涼州,此時正在館驛下榻。”
什么?
李瑛和楊師行二人齊齊望了過去,心中止不住的狂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