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生活的朋友都知道,當你在家里發現一兩只蟑螂的時候,實則在你觀察不到的地方,這災害已然泛濫了。
同樣的道理,當李瑛一大早跑來上值之際,見到那些官員圍在一起打算針對他,實則他心里便對這些人的報復有了心理準備。
不過他現在手頭上的事情很多,沒功夫去和這群蠹蟲玩權謀的游戲。
點了卯之后,他便吩咐何志山和章子奇繼續帶人前往東市,一方面向百姓宣揚昨日清繳地痞幫派的行動,另一方面繼續接受百姓的舉報。
地痞幫派可以不用證據,直接拿下。畢竟這些人作惡多端,想找理由十分簡單。但接下來無論是商人還是貪官都不能這么做了,需要有確切的證據。否則,對于李瑛剛剛豎立起來的威信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所以,百姓舉報就十分重要。
而李瑛自己則是前往了鳳翔大牢,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從這些地痞流氓口中榨取出來足夠的情報。
他昨日的舉動倒是爽了,可女帝就難受了。東市效仿商君徙木立信的當天,便有官員上書彈劾李瑛,女帝起初還沒有在意,可經過昨天的屠戮,今天這樣的彈劾就像雪花一樣,飛到了她的桌案上,到了她不得不重視的程度。
“王府超過大半的官員都在彈劾,這李瑛還真是會給本王惹事兒啊……”一襲王袍的女帝頭疼的揉了揉腦門兒。
“殿下有所不知,今日上值之時,前面可是發生了一出好戲呢。”玄凈天笑嘻嘻的朝岐王說道。
“哦?什么事,說來聽聽。”
于是,玄凈天便將今早上胡善在前宅遭到人圍堵,以及李瑛出面諷刺其他人的經過講述了出來。
女帝嘴角微微揚起:“呵,這下總有人跟本王一樣,領教了這張嘴厲害的可憐蟲了。”
“殿下,需要告知一下李大人嗎?”
女帝抬起了手,示意不用:“王府這攤渾水,太久沒有活力,本王都看的有些不太清楚了。李瑛這條魚丟進去,卻可使王府這攤死水活起來。只有動起來,本王才能看清楚,到底誰是忠,誰是奸。”
“可這樣對李大人是否有些太過不公了?”妙成天有些不忍的問道。
女帝此話,分明是要將李大人放在百官的對立面。雖然她們只是密探,可之前查范寧的時候,已然能察覺到岐國這攤死水之下蘊藏的暗涌。
那些人可是不簡單啊!
“真金不怕火煉,想要改變岐國,哪里是那么簡單的。”女帝揮了下手:“再說了,李瑛有全身而退的能力,無需擔心。”
女帝這段時間,也在觀察李瑛。從那日看,他不僅劍法高超,而且內力極其雄厚。整個岐國在武功上能與他媲美的,恐怕屈指可數。
所以,即使李瑛沒有收拾殘局的能力,女帝也打算在最后關頭出面,讓他抽身。只不過到那時,李瑛將再也沒有辦法涉足岐國官場,而是進入女帝座下的幻音坊,當一個高級一點兒的打手了。
至于幻音坊都是女人組成的?
呵,這是問題嗎?
“哦,對了,這個時候李瑛跑哪兒去了?”
“去了鳳翔大牢,審問昨日抓到的地痞流氓。”
“等下值的時候,讓他上我這里來一趟。”
“是!”
咚咚咚……
“什么人?”
“啟稟岐王,東市傳來緊急消息!”
女帝看了眼門口。
很快,多聞天過去打開了房間大門。一個身穿官服的人神色慌張的走了進來:“殿下,不好了……”
“發生什么事了?”
“市集上的糧食今日價格瘋漲,開市幾個時辰,便從斗米四錢漲到了斗米五錢三,如今還在繼續上漲!”
“什么!”女帝拍案而起,整個人陷入了驚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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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前宅,王府司馬徐瑾年的房間內,此時的徐瑾年一個人臉色陰沉的坐在那里,腦海里全是最終胡善那個老不死的給那個小雜種說的話。
我這老朽走不了多遠,似你這等年輕人,正當努力啊……
這話什么意思?胡善那個老不死的,是在扶持那個小雜種嗎?
可這樣一來,他這個司馬又算是什么!可憐他上下經營,為的不就是岐王府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嗎?如今眼看著快要把胡善那老不死的熬死了,現在竟然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這讓他如何能答應!
咚咚咚……
“進來……”
隨著房間門的打開,徐瑾年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與往日里沒有任何區別,換上了一副嚴肅威嚴的表情。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早上想要彈劾李瑛的戶曹岳興。
“參見司馬大人!”
“嗯,何事?”
“大人,集市那邊,已經開始了……”
徐瑾年眼神一凝:“知道了,下去吧。記得把尾巴收拾干凈一些,岐王座下的幻音坊,可不是吃素的。”
岳興聞言,撇了撇嘴,很是嘲弄的道:“一介女……”
“住嘴!”徐瑾年厲喝一聲,陰沉著臉訓斥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如果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閉上你的嘴。”
“下,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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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翔大牢……
鳳翔雖是岐王治所,但還是有縣衙的。按理來說,縣衙應當不屬于岐王,而是朝廷體系。可惜的是,現在是亂世,真實情況是什么樣,大家都清楚。所以這鳳翔縣衙,也全都是岐王任命的人。
但盡管這縣令和李瑛同屬七品,還是比他矮了一大截。
對于李瑛提取嫌犯,審問犯人的要求,縣令根本就不敢阻攔。
這一審,還真讓李瑛審出了不少的事情。
官商勾結,欺行霸市,欺上瞞下,綁票,排擠外來商人,甚至還有豢養匪寇以打劫來往行人的……
這些人玩兒的,簡直是讓李瑛這個見多識廣的太子都大開眼界。
一個小小的岐國,真是亂象叢生。
昏暗的大牢中,些許火光照亮了這血腥的大牢。
而大牢之中,入眼可見的,是一件件寒光閃閃的刑具。
負責實施刑罰的獄卒上前探了探木樁上的犯人鼻息,然后回頭向李瑛抱拳行禮道:
“大人,此人已經不行了。”
李瑛揮了揮手,面無表情的道:“那就再換一個,繼續好了!”
周圍的獄卒聞言上前將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犯人松綁丟回牢里,然后從旁邊跪在那里屎尿齊流的犯人中又拽起了一個。
“不要,不要!”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來自后世的李瑛可是見多識廣,一手滿清十大酷刑莫說是這些犯人了,便是身后的獄卒都用恐懼的眼神看著他。
就連坐在李瑛旁邊的縣令姚令遷都額頭冷汗淋漓,心里嘀咕:武皇手底下的酷吏來俊臣與這位活閻王比起來,都算得上善人了啊。尤其是讓這些犯人親眼觀看行刑的過程這一手,當真是殺人誅心。
噔噔噔……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闖了進來。
李瑛沒回頭便辨認出了來人的氣息,正因如此,他才皺了皺眉頭。
“志山啊,如此行色匆匆,所為何事啊?”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何志山。
何志山湊到李瑛身邊,俯身低語道:“大人,不好了!集市出事了。”
李瑛眼中閃過了一縷精光:呵,果然如此,打到痛處了嗎?
“不急,你先回去,繼續收集百姓的舉報名單,記錄罪證。”李瑛淡淡的說道。
“可是大人……”
“去吧。”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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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未時,李瑛向姚令遷告辭了,拜托他繼續審問這些犯人,然后帶著今日審問出來的記錄離開了縣衙,回到了岐王府。
等他從廳堂中出來,便看到了一個正在等候的身影。
李瑛放慢了腳步,拱手一禮:“妙成天姑娘,這是在等在下嗎?”
“正是。”妙成天欠身一禮:“李大人,岐王殿下有請。”
“明白了,還請帶路吧。”
對于女帝的召見,李瑛心里早有預料。畢竟今天的鳳翔可是太熱鬧了,女帝要是不著急,那就奇怪了。
“啟稟岐王,倉曹李瑛帶到。”
“讓……”房間內突然響起了一道女聲,隨即短暫的停頓,再度變成了中性的聲音:“請李先生稍候片刻。”
“是!”
大約也就幾個呼吸的聲音,書房內就響起了請進的聲音。
妙成天上前替李瑛推開了房門,道了聲請。李瑛走了進去,第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的女帝。
見到對方的剎那,李瑛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后道:“臣參見岐王!”
“免了吧!”女帝抬了下手,一揮手,衣袖將面前的奏章全給掃向了李瑛。
一封封奏疏帶著呼嘯之聲,旋轉著擊向了李瑛。
李瑛挑了挑眉毛,出手如電,一手捏住了奏疏的一角。
砰……
奏疏上蘊含的內力頃刻間爆發,發出了一聲悶響。
按照其中蘊含的暗勁,若是天位以下的江湖中人,恐怕不死也得重傷。
不過,這對李瑛來說不是問題,這點兒暗勁還撼動不了他的經脈。
緊跟著,只見他面前殘影亂舞,瞬息間就將所有的奏疏接住,同時一道道內勁自指尖滲透而出,恰到好處的抵消了女帝所附著其上的內勁,然后將所有奏疏穩穩當當的疊成了一摞,放在了右手中:“殿下,您這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