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外的嗚咪得到歲淳的指令,盡管不放心,還是安靜下來,只是沒去睡覺,而是臥在離門不遠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副只要歲淳需要,就隨時沖進去的模樣。
歲淳很瘦,身形單薄,光滑皮膚的下,能清晰得印出其中的肋骨痕跡,阿燼有些難以想象,這樣瘦弱的身子那夜是怎么把他帶回來的。
他也無法想象,這樣單薄的身軀,是怎樣承受住那非人的痛苦。
趙全在來的路上曾告訴過他,歲淳的寒癥會有怎樣的癥狀反應,那樣極致的疼和冷,換作常人早就已經尋死解脫,她卻因為執(zhí)念硬生生忍下來,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日夜,才碰到了他。
既然他是她唯一的藥,那就一定要活得比她長,這樣她能少痛苦一點是一點。
最后一刻鐘過去,所有的一切都結束,與此同時,歲淳發(fā)現(xiàn)自己能看到了。
她的視覺恢復了,但奇怪的是,視野也仿佛比先前要清晰。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鼻息間是熟悉的沐浴露味,微微動了下身子,酸痛只余還有干凈清爽,低頭看見身上已然換好的睡衣和干凈的床上用品,歲淳勾勾唇角,對阿燼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
臥室窗簾緊閉,駝色的絨布窗簾厚重,透不出一絲光亮,怔愣間,她有些分不清晝夜。
緩緩掀開被子,剛趿上拖鞋,便聽到臥房門被打開,一轉頭就看到扒著房門只探出一顆頭的阿燼。
他看起來有些局促,尤其是眼神在她的心口轉了一圈之后,更是不安地垂下了頭,再開口時,聲音都悶悶地:“阿淳,對不起……”
歲淳沒回答,看一眼阿燼,輕輕招手,“你過來。”
聞言阿燼乖乖走過來,結果站在她面前才發(fā)現(xiàn)自己過于高大,身影將面前的人罩得嚴嚴實實,見歲淳昂著脖子,又趕忙蹲下身,雙手扶在床邊,變成了微微仰視著她。
“我過來了,阿淳。”他靜靜望著她。
歲淳被他一雙澄澈的眼眸看得有些不自然,撇開眼,低頭輕輕扯開自己睡裙的領口,看見心口處還殘留著淡淡血跡的牙印,忍不住有些意外,以她身體的愈合速度,這道傷口應該很快就好才對。
她知道阿燼沒有記憶,對待周遭的人和物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狀態(tài),她的本意也只是想讓阿燼看看已經愈合好了的傷口,想讓他不要太自責,結果沒想到這道傷口根本沒好,甚至還在隱隱滲血。
果不其然阿燼誤會了她的意思,一臉的自責,垂下頭輕輕抵住她的膝蓋,“阿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你也咬我一下,哦不對,是很多很多下,這樣……你是不是就會開心?”
他氣息總是灼熱,隔著一層單薄的睡裙打在她的膝頭,有些癢有些麻,歲淳有些不適應,她伸手捏捏他的耳垂,見他不肯起,只好有些無奈地扶起他的腦袋。
“阿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本以為它好了,才想讓你看,你不用這么擔驚受怕的。”
或許是和他有了結合,歲淳對他忽然有些冷不下臉。
“真的嗎?”他眨眨眼問。
“真的,”歲淳點點頭,又舉起自己的右手,指根處那里傷口已然愈合,只余下淡淡的粉肉,“你看,它是不是因為你才好的?”
阿燼點點頭,一臉真誠,“我記得我親了它。”
歲淳抿抿唇,想起那些留在腦海里的畫面,覺得臉有些燒,但還是繼續(xù)道,“所以就算功過相抵了,你不用自責。”
歲淳毫無防備地敞開懷,“阿燼抱我出去吧,我腿太酸了。”
聞言阿燼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他巴不得歲淳能跟自己有肢體接觸,因為只有這樣就證明她并沒有厭棄自己,還需要自己。
阿燼彎著眼睛笑著俯身,伸手直接從床上將人抱了起來擱在自己的臂彎,高度的驟升讓歲淳差點叫出聲,摟住他脖頸的同時,還在想他抱自己怎么跟抱小孩似的。
將歲淳抱起來的同時,阿燼還忍不住掂了掂,然后非常誠實地點頭,“阿淳真的好瘦。”
“好了好了,你不要亂動,我頭都暈了。”歲淳拍拍他的肩。
出去時,她低頭看了看地面,此刻她比阿燼還要高出一個頭,抬頭看的屋頂也覺得離自己也沒有太遠的距離。
直到坐在餐桌邊,歲淳捧著阿燼遞來的水杯,才看清窗外早已徹底黑下來的天色。
她抬頭看見客廳里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向數字八,歲淳不由得愣住,喃喃出聲,“我居然睡了這么久的嗎?”
正替她扣領口扣子的阿燼手指一頓,有些不好意思道,“趙叔說你這是太累了。”
他可不敢告訴歲淳,趙全下午來家里看歲淳時臉色有多差,要不是自己對歲淳還有救命的用處,阿燼覺得自己可能會被趙全就地解決了。
阿燼到現(xiàn)在還記得趙全離開時說的話。
那時趙全掌心的仙力凝聚,盡管在他的面前還是能受到不小的壓迫感,卻還是撐著開口:
“在我面前你不用裝,我知道你很清楚你自己并非凡人,你別看阿淳這丫頭會些奇特的法子,可她說到底還是個凡人。而且我知道靈肉合一這種療法,既然已經開始,那就沒辦法再停止,但別以為自己是她的藥就肆無忌憚,你要永遠記住是她救了你,如果你哪天做了傷害阿淳的事,反正我這條老命也不值幾個錢,拼盡全力也會弄死你的。”
阿燼單純卻也明白趙全是在給自己下馬威,但也清楚這是出于對歲淳的關心,他看了眼趙全手里的白色仙力,趕忙乖乖點了點頭。
他確實知道自己并非凡人,從醒來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但有些意外的是,趙全居然看出來了。
趙全走后,阿燼就坐在屋外的沙發(fā)上發(fā)呆。
他五感極為敏銳,聽著臥房里歲淳熟睡的呼吸,懷里抱著嗚咪,靜靜地想了好久,才想起趙全動用仙力窺探自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翻動了下手掌,隨著他的動作出去的,就是那道黑氣。
等阿燼回過神時,當時的趙全已經蹲下身子吐了血,他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做的,驚懼的同時,也認為沒人注意到這些,便下意識偷偷隱瞞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他喃喃自語。
那時臥房門開著,他走進去,偏頭望著歲淳的睡顏許久,才伸手牽起她的左手,盯著那道存在于她青色血脈間,若隱若現(xiàn)的灰色氣息,緩緩道,“就是你害阿淳病發(fā)的。”
阿燼的拇指一點點蹭過那腕間細膩的肌膚,在眸色愈發(fā)暗紅的同時,指尖離開朝著空氣輕輕一彈,一團灰色煙霧瞬間炸開,在空中消失殆盡。
“惡心的東西。”他眼眸暗紅,冰冷地看著那團煙霧消失。
那神情,與那個傻乎乎的阿燼完全不同。
可在看到歲淳的下一秒,他的眸色立刻恢復原樣。
看到她,他就又是阿燼了。
清醒過來的阿燼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他會在有些瞬間變得冰冷暴戾,但他不知道是為什么,也不敢告訴歲淳,卻也意識到與她的接觸每深一分,自己身體里的力量就多一分,就像剛剛,他都可以把阿淳身體里的壞東西揪出來。
思及此,此刻的阿燼忍不住嘆了口氣。
聽見他嘆氣,歲淳看了眼餐桌上擺著皮蛋瘦肉粥和兩籠肉包子,知道是趙全送來的,想都不想就將一碗粥推過去,又看見阿燼一動不動的立在一旁,伸手拽著他的衣擺,“阿燼,你也可以吃的。”
卻見他坐下來搖搖頭,“我不餓,阿淳吃,趙叔說你因情事消耗太多體力,需要補充能量。”
聞言歲淳一口粥差點噴出來,紅著臉費力咽下去,瞥了眼一臉正經的阿燼,瞪了他一眼,飛快低下頭繼續(xù)喝粥。
“是粥很燙么?”
“并沒有。”
“那阿淳臉怎么這么紅?”說著,他還伸手貼了貼她的臉側。
“你、你不許亂動!”看他還想張口,歲淳直接捏住他的嘴巴,羞惱道,“從現(xiàn)在起,你不準說話!”
阿燼只好乖乖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