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啊，你怎么教他的？”

這一遍拍攝異常順利，吳三石的表現成功過關，林易驚喜之余好奇對劉靜問道。

“沒什么，我只是告訴他，今天拍完，明天可以讓他玩一天。”

劉靜一臉淡定，臉上不見絲毫得意的表情。

林易沒想到這就一句話，對吳三石有這么大的改變。

不過回頭想想也確實是這個理，畢竟他還是個孩子，哪有孩子不貪玩呢。

劉靜是他的助理，自然知道這三天的拍攝任務。

今天把屋內戲份拍完，明后天都是外景，基本跟玩也差不多。

“厲害啊，要是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怎么辦了。”林易感慨一句。

聽到這話，劉靜的臉上，才悄然流露出一份喜悅。

“你現在還真有兩分媽媽的感覺了。”

林易又補了一句。

劉靜的表情頓時僵硬住，又迅速恢復成清冷的模樣。

“好了，他倆拍完，就輪到你上場了。”

接下來拍的就是夫妻在屋內爭吵，要帶孩子回城里，爺爺坐在屋內聽著爭吵抹淚的鏡頭。

這段原本是安排在白天拍的，不過晚上也可以。

屋主還老大不樂意，說之前講好只在白天用屋子，為什么晚上還怕。

林易一句“之前還說好一天只給一百”給頂回去了。

“把孩子帶回城里上學，由我們兩個照顧。”

劉靜把頭上裹著的黃色頭巾摔在桌上，一臉生氣的說道。

二叔表情愁苦：“咱們兩個那么忙，誰來照顧孩子呢。”

“你還想等老大眼睛也瞎了嗎？”劉靜頓時炸毛。

二叔沒有說話，從懷里抽出一支煙，點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畫面一轉，爺爺的屋內，他坐在床邊，靜悄悄的呼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眼睛，側身背對攝像機躺了下去。

此時攝影機向屋內移動，鏡頭從床上的人移動到床頭的小時鐘，焦點對準，時鐘內的三個指針都同時指向5點半。

接著鏡頭上移，對向窗戶，窗外一片黑暗。

夏天晝長夜短，晚上5點半，天色還沒有黑，所以這是凌晨的時間。

凌晨5點半，正處卯時。

卯時對應現代時間的5點-7點，天色由暗轉亮的階段，又名破曉。

現在外面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暗示即將破曉。

“CUT，過了。”

這一條拍攝完畢，代表今天的拍攝任務完美結束，不過林易沒著急放工。

他對攝影師周海說：“你帶著攝影機，把屋子從里到外都拍攝一遍。”

等他全部拍完，再找來屋主，“我們拍攝結束了，你檢查一下，有沒有東西損壞。”

“哎呀，沒事的。”

“你最好看一遍，不然出了門，再有什么事，劇組概不負責。”林易強調道。

屋主聽了這話，有些遲疑道：

“那我檢查檢查？”

“可以。”

林易點點頭，聽她這意思，估計會拿出點家里的殘次品出來。

果然，屋主檢查一遍后，拎著一條少了腿的板凳，“這個凳子壞了。”

林易看了一眼，板凳臟兮兮的，如果這是擺在屋內用的，絕對不會那么臟，他也不記得劇組用過這條板凳。

不過他不愿多計較：“多少錢，我們賠。”

“看你說的，一個板凳能值幾個錢。

給了十塊二十意思一下就行了。”

“好。”

林易從兜里掏出十塊錢，交給她，“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沒有了。”

“那我們撤。”

林易對著劇組喊了一聲，全組坐上車，開往賓館。

走在鄉道上，沿途傳來綿延不絕的蛙叫和蟬鳴聲，反襯出夜晚的靜謐，搖下車窗，風吹在副駕駛的林易臉上，帶著絲絲涼意，他把手伸出窗外，感受著三十邁速度帶來的觸感，心情頗為暢快。

這一天遇到了不少麻煩，拍攝場地、演員的檔期、拍攝進度，每一個問題都挺棘手。

也是因為如此，最終克服這么多困難，達成目標后的成就感。

也是無與倫比的。

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他恨不得每天都體驗一次，但如果讓他選擇，他絕對不想再經歷今天這一遭。

原來這就是小鎮做題家的感受，痛并快樂著。

“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看今天收工時那屋主的樣子，確實像會找麻煩的人。”

開車的林求實突然開口道。

“女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

仍舊閉著眼睛，一臉陶醉的林易有些得意。

林求實呵笑一聲：“那你那個女同學呢？”

“你說劉靜？”林易睜開眼。

“我看她是對你有意思的。”見林易不說話，林求實接著問道：“想這么吊著人家？”

林易搖搖頭，“她對我很好。”

“那你還在猶豫什么？”

林易轉頭看向窗外，一片漆黑，后視鏡里倒映的萬家燈火不斷倒退，猶如無根浮萍，“我不知道。”

“那就是不夠喜歡咯。”

林易依舊搖頭，“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和劉靜的關系轉變，是從那十萬塊錢開始的。

在自己最缺錢的時候，這樣一個女孩出現他的面前，他感動嗎？

自然感動。

不過感動之余，更多的激發了他摸爬滾打四十年的功利心。

他不是純情小男孩，思考問題喜歡從現實角度出發，他無比明確，他接近劉靜的目的就是想利用。

至于感情，他反而不敢多想。

在林易的想法中，劉靜就是他的退路，這條退路，不能受到感情的影響。

很陰暗的想法，他像是個人渣，但這就是他經歷的社會，教會他的。

“生活就是像一輛不停前進的列車，在這趟車上，你看到最多的是什么？”

“不要告訴是我風景。”

林易輕笑一聲，知道二叔又要開始說教了。

“當然不是，是人，滿車廂滿車廂的人，你走過一節又一節的車廂，遍閱一張又一張的面孔，可那屬于你嗎？

不屬于，你想停下來站著搭訕，但搖搖晃晃的列車不允許。

最終你只能回到自己的座位，在那一方小天地里的幾張面孔，才是屬于的故事。”

“所以你想告訴我珍惜眼前人？”

“不，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對周圍的人不滿意，可以找列車員申請換座。”

林易：“……”

“不要耽誤自己的時間。”二叔嘆了一口氣說道。

二叔顯然沒懂自己，不過他也不可能想到眼前的侄子，身體里住著來自二十年后的靈魂。

于是林易想了想問道：“假如我重生了，知道列車未來會發生的所有事，清楚不管怎么換，身邊的人都不能讓我滿意。

于是我不想待在硬座車廂，想努力去更高級的臥鋪呢。”

“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二叔疑惑的瞥了一眼林易。

“難道這不對？”

“當然不對，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為什么還要按照規則瞻前顧后？

你要做的是奪下這趟列車，而不是想著該如何努力升艙。”

林易愣住了，該說不說，還是自己二叔心思野。

“如果這趟人生的列車你都不敢做主，那重活一世還有什么意思？”

二叔嗤笑一聲，摸出一支煙叼在嘴邊，用打火機點燃，緩緩吐出煙霧。

林易看著這些煙霧隨風飄散，四處亂竄，根本不受約束。

他似乎有些懂了。

轉頭看向漆黑的窗外，又好像什么都沒懂。

……

回到賓館，沒有多休息，立刻召集劇組主創人員開會。

先是總結今天的拍攝，感謝了一番各位人員的辛苦付出。

然后協商明天的拍攝任務和計劃，都是布景、燈光、機位之類的安排。

協商一致后，出通告單，讓劉靜給演員分發下去。

通告單里有具體的拍攝計劃，演員根據這個準備好明天拍攝的臺詞和表演。

會議結束，林易回房間洗了一把澡，然后再度出門。

演員們晚上有的忙，他這個導演自然不可能閑著。

當然不是忙著和演員深夜聊劇本，這劇組都是小孩，也沒那個條件。

他要檢查今天拍攝的所有成片。

打開房門，這是在賓館租來，專門用于他工作的房間。

里面監視器，攝影機等一應設備俱全。

林易打開所有設備，調試好之后，戴上耳機開始一條一條的看。

基本每一幕劇情，都有最少四組鏡頭，能保證畫面有近景、中景、遠景，以及當事人視角的鏡頭。

林易要一遍遍的看，然后記錄下可以用于剪輯的鏡頭。

“第一場第三鏡，1分21-23秒，接第一場第二鏡，1分22-23秒。”

還有哪一場哪一鏡的畫面拍得好，但是光影效果不足，需要后期制作，或者收音效果不好，需要后期重新配音。

都要記錄下來。

就比如晚上拍攝的夫妻吵架畫面，那時候剛剛天黑，村莊里的聲音就比較嘈雜，外面小孩的玩鬧聲，蟲叫聲以及大人的呼喊聲。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非常嘈雜。

而這一段劇情的時間點是凌晨，應該是寂靜無聲的，所以全都要后期配音。

拍電影講究真實感，但為了保證展示效果，會同時進行現場錄音和后期配音。

因為現場錄音和后期錄音有利有弊。

現場錄能還原現場真實情況，觀眾沉浸感更強，壞處就是會因為環境噪音、設備等問題導致錄音出現雜音。

后期錄音則能避免這些情況，缺點就是真實感不夠強，和電影畫面會產生割裂感。

后世的許多電視劇大多都是后期配音，基本不現場錄，除了后期制作水平上升，也有演員不夠專業的原因。

畢竟有些演員臺詞功底實在太差，還有不記臺詞需要在現場提示，助理讀一句說一句的，更有甚者，還會直接念數字的。

正思考著下一幕鏡頭該如何銜接時，房門突然被打開。

原來是劉靜，她看起來剛洗完澡，頭發還有點濕，上身穿著白色短袖，下面套著牛仔短褲，走進來后順手關上房門。

林易多打量了幾眼，劉靜開口道：“怎么了？”

“沒有，你今天一下午都是老年妝，突然恢復本來面容，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所以我的長相，到了需要丑才能反襯出來的地步？”

劉靜并沒有開心，她總能精準找到林易話中的盲點。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有感而發。”

“你以前為什么沒有這個感覺？”劉靜再度發問。

林易覺得不能再這樣聊下去了，所以他機智的轉換話題：

“你洗沒洗澡？”

劉靜摸著濕頭發，看了一眼自身剛換的衣服，抬頭看向林易。

“看來你是洗過了，那就開始工作吧。”

林易不由分說就把筆記本遞給劉靜，然后半戴耳機接著看錄像。

“這一幕13-15秒可以用，不過需要重新配音，接第一場第六個鏡頭。”

林易說，劉靜便在一旁記，畫面十分和諧。

就這樣工作了一會，林易聞到傳來的一股香味，他好奇道：

“你用了什么沐浴露，這么香？”

“沒用。”

“那你噴香水了？”

“沒噴。”劉靜抿了抿嘴角，淡定道。

“難不成還是體香？”

“你到底工不工作。”

劉靜有些羞惱的反問道。

“哦哦。”

林易撓了撓頭，有些無語，你生什么氣嘛。

嗅了嗅纏繞在鼻尖的香味，林易有些心癢癢，“果然，女人只會影響我的拔劍速度。”

正要接著看片，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是劉一菲的來電，林易按下接聽鍵：

“喂，茜……”想到身后的劉靜，他改口道：“一菲啊，怎么了？”

“林易，你給我的那首歌，公司暫時不讓我唱。”

“你的經紀人不同意？不會吧，這用來反擊你的網絡謠言，應該會有效果的。”

林易有些納悶，劉勇輝不該是這么短視的人才對。

“是索尼，我的音樂合同簽在那邊，他們對我有完整的出道規劃，不同意我先發歌。”

聽完劉一菲的解釋，林易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唱片公司不允許。

“那索尼有說什么時候讓你唱嗎？”林易問道。

“不知道，起碼也得我第一張專輯發布完。”

沒記錯的話，劉一菲第一張專輯可是明年七月份出的，還是立本語EP，國語專輯九月份才在內地發行。

真要等一年？

那黃花菜都涼了。

要知道，電影越晚上映，夭折的可能性越大。

這么等下去，自己這小電影還有上映的機會嗎。

何況他還準備讓這首歌，配合明年二月份他電影沖擊柏林電影節，一同炒作呢。

可要是歌曲不發布，自己怎么炒緋聞，博關注，進而爭取院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