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漆黑的夜空中,一聲恐怖的獸吼聲忽然炸響。刺破了小地獄的天幕,向著其他規則之地滾滾而去。
這一刻,十荒之上,所有規則的制定者,所有小天地的半神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這是一尊神靈的怒吼嗎?
對方是瘋神?還是正常的神靈?
或者是……窺視十荒的其他恐怖存在?
沒有人知道。
規則的掌控者,俗稱半神的高陣列強者,他們全部沖出自己的小洞天,沖出自己守護的小天地,站在了天空之上的那另一片‘天空’。
這里,距離地面兩萬尺,這里是真正的規則之外的世界。
是十荒真正的天空。
是已經被混亂規則占據的天空。
無數混亂的規則不斷沖刷著下面黑漆漆的天幕。沖刷著那一位位半神所制造的小天地,在這無邊無際的混亂規則中,苦苦支撐著的小天地。
如果從更高處看,會看到許多個倒扣著光幕,這些光幕有大有小,緊密的簇擁在一起,艱難的在這無邊無際的混亂中散發著淡淡的光暈。他們簇擁在一起,像是風雪夜抱團的旅人。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阻擋著外面的大恐怖。
這層光幕,就是諸多勢力所制造的守護壁壘。
守護十荒生靈的壁壘。
十荒是混亂的世界,是破碎的世界。規則的混亂,大地的殘缺,星空的湮滅……
在這本該死亡的世界上,在這本該永久毀滅的黑暗中。
正是因為有了這一層層壁壘的存在,才使得十荒之上還有生靈,正常的生靈。
才使得這片混亂之地,還有王朝的更迭,還有凡人的生死,悲歡……
那些規則之地的守護者。
他們不是神靈,卻在做著神靈才能做的事情。
百年,千年,萬年。
即便最初的那批人早已死亡,但傳承,一直都在。
沒有光,看不到黎明在何處。
他們只能在這黑暗中苦苦支撐著,不斷的堅持著。
久一點,再久一點,更久一點……
為此,他們愿意付出一切代價。賭上一切可能。
當年長生宮做過嘗試,試圖以人長久的生命改變什么,或者是窺探什么。
不管目的為何,但最終他們失敗了。
今時今日,有人愿意再做一個嘗試。
所以,在眾多規則之地中,在眾多壁壘中。
守護著小地獄的那方天空壁壘,被破開了一條縫隙。
雖然只有小小的一條縫隙。
但這都足以引起其他勢力的關注。
那位師娘娘是出了一些問題的,甚至可能已經到了異化的邊緣。
不然,斷然不會這么不聲不響的就去做那挽天傾之事。
但是,對于眾多規則的掌控者而言,有些事也確實不用言明。
師娘娘所謀為何?這一點不用猜測。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他們要做的不再是譴責,敵對,大講道理。而是全力以赴的幫助。
對方若是成功,十荒或許會迎來一絲光明。
而若是失敗,無妨!
他們還在,還能補救。
師娘娘的膽量與魄力對得起‘半神’的位格。
因為嘗試一些東西,總勝過躲在這烏龜殼中茍且偷生。
這一刻,眾多規則之地的半神,像是受到了召喚一樣,全部向著小地獄的那方天空飛去。
蒼天之境,不動城,闞侃洲,泥海……
一道道人影沖出,向著那一片只有三百里的天空聚集……
他們去往那里,守在那里。
猛然間。
那條裂縫中沖出一道人影,白衣白發的女子。
很美,卻也很冷。像是一具美麗的尸體。
女子伸手,把一條巨蛇拋入了更上方的黑暗,在那巨蛇身后,是眾多凡人所封的水系之‘神’……
轟隆隆……
恐怖的殺機在那白發女子身上打出,蛇姥在高空崩碎,河神在黑暗中毀滅。
與此同時,一塊金色的鱗片也從破碎的裂縫中沖出來,像是流星一般,向著更高處的天空飛去。
嗷~
又是一聲怒吼傳來。
眾人抬頭,看向更高處的那片混亂之地。
只見漆黑混亂的天幕中,出現一對巨大的豎瞳……
————————
“這是……龍吟!天龍神,終于有回應了。”
陸遠行站在摘星樓的窗前,聽到那聲龍吟之后激動不已。
他不是半神,沒有面對混亂規則的實力,況且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祭祀這小地獄眾生,給天龍神指明方向。
“再等等,再等等。”
“等那條老蛟趕到,等那條老蛟趕到。這個世界應該還不能真正承受神靈之力,所以,善良的天龍神會以老蛟為媒介到來。先修復這里后,才會真正的降臨。”
他壓制著自己激動的心,雖然深信不疑,但那位師娘娘的做法他也可以理解。
天龍神是真正的神靈,沒有瘋掉的神靈。
但是……萬一呢。
所以,再等等。
陸遠行激動的看著天空,他能感覺到眾多半神的存在,天龍神是不是真神,從那些半神所散發的氣息就能感應出來。
只要確定正常。
他會第一時間以自己性命為媒介,開啟偷天大陣,在那十荒規則徹底壓落之前,徹底讓小地獄腐爛之前,搶先祭祀這萬千生靈。
雖然他也不想。
但這,只是小痛而已。
他壓制著激動,星相師的力量開始暗暗運轉。
嗷!
又是一聲怒吼,是從黑森林那邊傳來的。
陸遠行看了一眼,算出這是師娘娘的布局,因為她要為自己的驗證爭取時間。
雖然他與師娘娘沒有任何對話,但雙方都很默契的行使著各自的事情。
這是一場瘋狂的,詭異的合作。
是一場雙方都押上性命的豪賭。
賭注很大。
但是,贏面也很誘人。
“嗯?”
忽然,陸遠行心神一愣,他感應到在那高空之上的眾多半神氣息,出現一絲混亂。
“是因為天龍神的威壓嗎?”
陸遠行不解。
他拼盡全力的感應著。
那一絲混亂越來越嚴重,像是河堤開了口子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下一刻!
恐怖的能量波動從天邊壓了下來。
這是……
陸遠行不敢置信的看著天空。
在戰斗?
他們……在戰斗。
他們在恐懼,在憤怒,在……死亡!
猛然,陸遠行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跌坐在窗前。
“假的,假的,竟然是假的”
他呢喃道,不解,絕望,最后演變成徹底的憤怒。
“是誰?是誰騙了我,是誰?”
“天龍神……”
此時此刻,這位星相師偷天人,徹底失去了自己的信仰一般,頹廢的像是一個接近死亡的老人。
“殺!”
一聲怒吼從天邊傳來。
陸遠行猛地被驚醒,他迅速起身,試圖找一些補救的方法。
但是……
他看向天邊,從那裂縫中,一個巨大的錘子沖了下來,向著那黑森林方向而去。
砰!
一聲大響。
正與朱無能殺的難解難分的老蛟被一錘子打爆了頭顱。
“她,早就料到了這一切嗎?”
陸遠行看向天邊那條裂縫,呢喃自語。
高天之上,那場恐怖的戰斗還在繼續。
天邊的裂縫也越來越大,十荒混亂的規則不斷壓落下來。
陸遠行看向那里,感覺空間都開始被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樣子。
這是規則將要徹底混亂的征兆。
“小地獄,沒救了。”
他絕望道。
自以為可以踢翻棋盤的他,此時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玩弄的小孩子一般,隨意的被人耍來耍去。
而自己,竟然只能在結局臨近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
晚了。
一切都晚了。
這一次,恐怕小地獄會步長生宮后塵。
甚至,比長生宮那一次還要嚴重很多。
畢竟,自己精心謀劃請來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他一點都看不出。
或許,那是一尊異界的真神,或者是瘋的不徹底的神靈。,
這是最恐怖的。
也是最絕望的。
無論是哪一個,都勝過當年長生宮那條神靈投影太多太多。
是誰騙了他?
到底是誰?
直至此時,陸遠行還是找不到答案。
——
道觀。
蒼耳和黃依依在感應到天邊殺機出現的剎那,便就趕了回來。
他迅速來到存放道印物的地方。
打開門,把那封著‘黃昏后的老人’的黑壇子抱出。
“師娘到底在謀劃些什么東西?”黃依依在旁大叫,他感覺自己的僵尸身體此時竟然再次詭異的冒出來一些尸斑,且正在一點點的向著腐爛方向彌漫著。
“不知道。”蒼耳迅速回了一句。
“蘇銘呢。”黃依依又問,她醒來還不到十幾息時間,就被蒼師姐拉了過來。
“不知道。”蒼耳怒吼。
“依依。幫我把這壇子扔到天上去。”
黃依依看著那黑色的壇子,還有里面傳來陣陣的咳嗽聲,問道:
“師姐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把這東西扔到天上去?”
“廢話,幫忙。”
蒼耳一邊撕開上面的鎮符,一邊吼道。
“好。”
黃依依迅速上前,然后二人合力,把那黑色的壇子向著天邊那條裂縫扔了過去。
“吼吼吼……”
鏡在旁看著天上的巨大黑壇子,大聲吼道。
“力道不夠。要掉下來啦。”黃依依大叫著。
忽然,一個羊角錘從遠處沖過來,勾著黑壇向著天邊的裂縫沖了過去。
“那是什么東西?”黃依依問。
“師娘的錘子。”
“我是說那壇子里的東西。”
“可能是一件告死物吧。”
“師姐,我們接下來做什么?”
“等著。”
蒼耳看向天空,呢喃道:“現在,我們只能等著了。”
——
磐石城。
“快快快。千萬別落下東西。道印物全部搬走,錢不要了,不要了。”
蒙面女子一邊吩咐著四周進進出出地洞的長生教徒。一邊運筆如飛,一張張的寫著通訊符,內容是:
“使者大人有令,所有入陣的教徒全部就近離開小地獄。”
旁邊,還有個專門燒符箓了。
“快,你們也幫著寫。等一會規則再亂一點,通訊符都傳不出去了。”
她拉住幾個正在急匆匆搬運東西的教徒道。
“圣女。你不是說,一切都在使者大人的掌控之內嗎?怎么就忽然搬家了?”
“對啊,圣女,使者大人不是說這小地獄是我們長生教的新生之地嗎?這怎么說走就走。放棄了?不新生了?
這天天搬家,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啊。我和趙公子還約好去賞雪來著。”
身邊兩個丫頭一邊幫著燒符,一邊不解的問道。
“使者大人說小地獄都是短命鬼,與我們長生教的宗旨不符合。快點燒,能通知幾家是幾家,不然就來不及了。”
蒙面女急忙道。
他看了看天邊那條越來越大的裂縫,一咬牙,說道:“大美,小美,你們兩個把我那匹日行三千里的獨角獸牽來。”
“圣女,你的獨角獸被使者大人騎走了。”一女子道。
“啥?”蒙面女愣了一下。
“被使者大人騎走啦啊。”被稱為大美的女子把兩只手做成小喇叭喊道。
“聽到啦。”圣女大吼回應。
“規則已亂,通訊符不燃了。”另一女驚恐開口,再次帶來壞消息。
“王八蛋。還大言不慚的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
還他娘的要把人家都祭了。
還這點手段,嚇住你,嚇不住我。
那自信滿滿的樣子,老娘現在想起了都想吐。”
蒙面女子罵了一陣,隨即扔了靈筆。
“來不及了。大美小美快跟我來。”
說著,帶著自己兩個婢女立即向著遠處跑去。
這小地獄天要塌,必須盡快逃命了。
——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陣的咳嗽聲音傳來。
那聲音不大,但充滿了每一片空間。
在這咳嗽聲音響起后,腐爛的氣息似乎得到了緩解,而那天邊的裂縫也停止了擴大。
又是一炷香時間,天邊那恐怖的威壓也正在減弱,直至最后緩緩消散。
天邊的裂縫中,一個白衣白發的人影墜落下來。
不知為何,在那人影墜落后不久,小地獄天上那道裂縫竟然正在以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的愈合著。
直至最后,天空再次恢復了黑夜。
星子漫天,彎月高掛。
仿佛剛才所有的一切恐怖都不存在似的。
這一夜。
小地獄的所有凡人都做了一個夢。
他們夢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腐爛。
還好,這一切只是大夢一場。
——————
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是潮水般包裹而來。
蘇銘感覺自己好似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在這黑暗中的海洋上漫無目的的漂流。
冷。
好冷。
徹骨的寒意襲來,像是寒風中整個人掉進了冰窟窿里。
也不知道在這黑暗中飄蕩了多久,慢慢的,前方黑暗中出現了一條小徑,小徑蜿蜒而去,一眼看不到盡頭在何處。
那條小路兩旁長滿了紅色的花朵,奇異的,沒有葉子的花朵。
那些花朵很嬌艷,竟然散發著一絲絲的暖意,忍不住讓人想要靠近,靠近,再靠近。
蘇銘努力的讓自己走的快一點,向著那條小路走去。
終于,他一只腳踏上了那條小路。
啊。
好溫暖,好舒爽。
寒冷消散,暖意襲來。
忍不住令他感覺渾身一顫,有種美妙的幸福感。
這條路很小,但走的人卻不少。有老人,有孩子,有男有女。有坐轎子的,有騎馬的。他們穿著各異,神色木然。
蘇銘感覺有點不對勁,但不知道為何,此時此刻,平常還算是聰明的腦子,此時就像是腦干缺失了一樣,不愿意去想其他事情。
只是隨波逐流般,跟在其他人身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著前方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前方出現一座巨大的石頭。
每個人在路過那個石頭的時候,都會回頭看一眼,然后漏出滿足的笑容,又繼續向前。
他們看到了什么?
為什么那么開心?
蘇銘好奇。
終于,輪到了他了。
他也站在了那塊青色石頭上。
他很好奇身后會是什么樣的風景。
是什么呢?
好期待。
他滿懷期望的回頭,張望。
嚇!
頓時間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腦門,驅散了這條小路上的暖意。
他看到一個身穿白衣長裙的美艷婦人,一只手提著白紙燈籠,另只手拿著一把錘子,正在人群中急急而行。
時不時的一錘子敲翻身旁的路人。
那是一個婦人。
很兇惡的婦人。
那是誰?
為什么這么眼熟?
蘇銘感覺自己此時的腦子好像被什么鎖住了一樣,感覺很不對勁。
看到那婦人兇狠的模樣,他猛地感到心中惡寒,她肯定會用錘子敲我的。
恐懼襲來,大腦被這么一嚇,似乎更不靈光了。
他只是掉頭就逃。
速度極快,甚至路上還搶了一位老人騎著的高大駿馬。
一路狂奔而去。
他不敢回頭,只是一個勁的催馬。
“救命,救命。”
“誰來救救我。”
他大喊著,希望身后的人能夠攔住那個提著錘子的女子。
但事與愿違,女子太兇了。
凡是接近她的人,全部都被一錘搞定。
這令蘇銘感到了絕望。
只能不斷地拍著馬屁股,拼命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路過了一條很長的橋梁,闖過了一處怪異的川流……
最后,來到一處路旁的湯浦前,再也跑不動了。
“過往的客人,喝碗熱湯再走吧。”
看攤的老婆婆吆喝著,蘇銘也感覺有些口渴。
他下了馬,來到攤位前。
大鐵鍋中的熱湯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嗅了嗅,香味喜人,不盡胃口大開。
喝了這熱湯,再趕路也不遲。
蘇銘心道。
那位穿著黑色衣裳的老婆婆不等他吩咐,便就取了碗,準備去鍋里盛湯。
忽然。
一把錘子從天而降,直愣愣的砸在了大鐵鍋上。
砰!
湯灑了,鍋漏了,火滅了。
老婆婆原本笑嘻嘻的臉也愣住了。
蘇銘驚恐的抬頭,婦人已殺到。
一錘子打在他身上。
奇怪?不疼。
尖叫聲響起,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從自己身體里被錘了出來。
這是怎么回事?
蘇銘不解,思想開始一點點的回歸。
砰!
又是一聲響,錘子敲在了他腦門。
好暈。
敲暈蘇銘后,那女子手中的燈籠一揮,頓時間火光沖天而起,點燃了整個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