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唯一伸著懶腰，渾身酒氣，眼皮耷拉著，雙目無神通常被戲稱為死魚眼，仿佛對任何東西都提不起興趣一般。

這幅樣子和三年前的他完全是天壤之別。別說之前的同門，就是連顧同現(xiàn)在都認不出來了。也就是顧珊珊私下里和這位族兄關(guān)系好，聯(lián)絡沒斷。

顧珊珊本來主動請纓想勸這位大哥振作起來，卻被顧唯一天天灌輸咸魚思想，什么人生就是要吃好喝好躺好，少折騰多轉(zhuǎn)悠，時不時翻墻逗逗老爺子。顧珊珊的習氣大部分是他帶壞的。

“你是顧唯一？”巖蒲斜睨著顧唯一，不敢相信碎玉城道院第一居然是這幅落魄的樣子，身后的落星城弟子中也爆發(fā)出一陣哄笑，“你假扮顧唯一來搞笑的吧？把你們的大師兄喚出來。”

“是是，我這就下臺。”顧唯一縮了縮脖子，轉(zhuǎn)身便想走。

“顧唯一！給我回去！”一聲咆哮從看臺上響起，一向養(yǎng)氣功夫極佳的顧同終于繃不住了。副院長林遠峰看著這老頭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樣也在偷樂。

“好好。”顧唯一又站了回去，向著對方拱手：“出招吧。”

“你劍呢？！”顧同簡直要吐血了，顧唯一是劍修啊！劍修居然不帶著自己的佩劍上場，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個侄孫可以說是他一手帶著走進修行之門的，二人的關(guān)系甚至比一些親爺孫還要親。

顧唯一五歲養(yǎng)氣進入道種境，家族對他給予厚望，希望他踏入第六境觀月境給家族長臉，修行基礎往死里打。可就算是采用了最穩(wěn)健的修行法門，顧唯一三年前進入龍門境的時候也不過二十不到。

顧同還記得自己尋來寶劍時，尚在孩提時期的顧唯一眼里那種璀璨的光以及那句幼稚的“劍乃一生摯愛。”

在之后的歲月里，顧唯一一路上過關(guān)斬將，三年前順利進入州府進修后甚至拿到了京城道院的名額。

可是當他回來之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切都變了。

那個前途無量的天才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潦草至極的人。沒錯，潦草。顧同搜腸刮肚，也只能用這個詞形容他。

數(shù)月前顧唯一不知道干了什么事情被鎮(zhèn)詭司賦予了一大筆貢獻值，顧同的心中還重燃了希望。可是不久后，顧同只能在酒館中找到一個爛醉如泥的顧唯一。再不久后，這小子居然玩失蹤。如此行徑，讓顧同痛心疾首。

顧唯一告罪一聲，摸遍全身從懷里找到一個破破爛爛的千機匣，又是一陣好找，終于在里面摸出一把匕首。

顧同用手指著這個家族的不肖子孫，已經(jīng)無話可說。碎玉城道院弟子也大感無言，竊竊私語。

“族兄，大伯的在天之靈可不愿......”顧珊珊咬牙。

“這個不用你說。”顧唯一把玩著手中的匕首，隨意散漫地站著，“放心好啦，我不會輸?shù)摹！彼挚聪驅(qū)γ娴膸r蒲，問了一句：“我們文斗還是武斗？”

“文你媽！”巖蒲終于壓制不住怒火，顧唯一的態(tài)度對他來講就是一種輕蔑。將門子弟講究的是一個堂堂正正全力以赴，這番作態(tài)又算什么樣子？

巖蒲世代將門，道靈養(yǎng)的很好，是一頭赤紅的“牛鬼”。他的家傳靈術(shù)使其能在塑靈境的時候和牛鬼融合，力量在同階幾乎沒有敵手。

皮膚泛著炭火般的顏色，肌肉高高鼓起，巖蒲的身軀龐大了整整一圈，炙熱的蒸汽從鼻腔內(nèi)噴出，仿佛體內(nèi)點起了一把火。他的手上浮現(xiàn)出一抹寒鐵的冷色，是中品良工的拳套。

“接招吧！”話音未落，巖蒲便已經(jīng)朝著顧唯一沖撞過來，其力道更甚于塑靈境的詭異“屠夫”。

顧唯一像是癡呆了一般站在原地，只有匕首的鋒芒處閃現(xiàn)一抹幽芒。

“快躲開啊！”有些弟子不忍心顧唯一這個腦子不好使的家伙被撞成肉泥。

在場的高階修士一動未動。

吳晗秋是唯一看出門道的，她同樣主修劍道，身為前世劍尊，她的眼界更為開闊。那縷幽芒中劍氣隱而不發(fā)，但是劍意讓人心驚。這樣極端的劍道雖然偏離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劍道正途，但放在任何時期任何地方都能被稱為天縱奇才了。

蕭歲雖然眼力不夠，但是也能感覺得到顧唯一一定能贏，他能感受到顧唯一隱藏在態(tài)度之下的一絲不屑。正如他面對塑靈境的同階修士一般。

顧唯一像一個喝醉了酒的人歪歪斜斜地用匕首向上一刺，像是蜻蜓點水一般刺中即退，除了吳晗秋以外沒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就是五府境的顧同也看不出來。

比賽點到為止，龍門境修士不可浮空。兩人的戰(zhàn)斗光芒內(nèi)斂，僅僅接觸了一瞬便已平息。

“怎么他們不打了？”一陣子過去了，顧唯一已經(jīng)收回了匕首，而巖蒲依舊在原地一動不動，保持著牛鬼附身的狀態(tài)。

許久，巖蒲極為不甘地說了一句“我輸了。”

他裸露在外的赤炭一般的皮膚上冒出一粒粒細小的血珠，像是被凌遲了一般，幾處要害的寸許之外被象征性地割開一道小口子。這些傷勢僅僅顯露了一分鐘不到便收汗止血。

巖蒲的牛鬼附身狀態(tài)解除了，他雖然輸?shù)男姆诜菂s不愿意看到顧唯一的作態(tài)，嗓門提高了一個調(diào)子：“閣下好手段，可，如此妖孽不努力修行報國，卻做那些整日飲酒作樂放浪形骸的玄士，這是為何？”

“抱歉。”顧唯一似乎把出劍時的傲氣全部收回到了寒酸的衣服內(nèi)，向著這位將門子弟告罪了一聲。

巖蒲冷哼一聲，走下了臺。

“搞什么啊？”臺下靈池境及以下的觀眾絲毫不理解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只看到巖蒲氣勢洶洶地變身，然后忽地頓住，緊接著便認輸了。

顧唯一覺得到此便結(jié)束了，松了一口氣，想要撿起放在臺邊的酒壺。

“巖蒲無能沒能讓你使出全力，不如本世子陪你打一場可好？”

臺上傳來一道聲音，顧唯一感覺到酒壺在微微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