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打不贏肉山,蕭歲十分清楚這一點。自己救不走林廣元和剩余弟子,蕭歲同樣清楚。似乎唯一的選擇就是拋下他們自行逃生了。
可是,沒準他多堅持一下,就有救援到來了呢?沒準他多堅持一下,林師就能恢復塑靈境的實力突出重圍了呢?蕭歲不想草率地做出結論,放棄自己隊友們的生命。
力不可及之時,蕭歲自然會丟下他們一走了之。但是局面還沒有惡化到那種地步,總有一絲希望在那,他隨時可以借助紅光遁走,這使得蕭歲猶疑了起來。
而戰斗中的任何猶疑都是致命的破綻。
肉山展現出了與他體型不符的靈活度,拖著千斤的身軀在大營里風馳電掣,將雙臂掄的密不透風。每一次出招蕭歲都來不及招架,只能調用白骨靈池的紅光逃走。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意外就在猝不及防之時出現了,連續使用紅光逃遁的副作用第一次找上了蕭歲。肉山一拳擊空,被紅光包裹著的蕭歲出現在數米之外的空地,喉頭涌起一股腥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肉山見到機會來了,如附骨之蛆一般緊追著蕭歲不放。蕭歲沒有辦法,只能強提一口氣繼續使用紅光遁逃。
在剛剛的吐血之后,紅光所能傳送的極限距離就變得越來越短,白骨靈池內的靈力也在不斷縮水,靈池上空的“布雨”受到了影響,幾乎就要中斷。
蕭歲大大低估了紅光遁法潛在的副作用,也大大低估了肉山行動的敏捷度。體內的內息逐漸枯竭,在一次次傳送的過程中內臟首先受到了影響,胃里積攢的惡心越來越盛,蕭歲幾乎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這時候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蕭歲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專門挑異化軍士多的地方傳送,趁著肉山沒有反應過來的空隙,所過之處必有軍士被他的右拳一擊斃命。
由此傳來的異力源源不斷地被右手的白骨靈池吸納,依靠著這股異力,蕭歲暫時將體內的反噬壓了下去,靈池“布雨”的進程又開始逐步推進。
這是蕭歲的謀劃,他想要通過一次次的擊殺來迅速推動白骨靈池進入塑靈境,唯有這樣,他才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但這只是以毒攻毒的策略,蕭歲既要和身后的肉山賽跑,又要和紅光的反噬賽跑,宛如毫無防護地在高樓之間走鋼絲,只要一個疏忽,就會命喪當場。
不幸的是,這樣的疏忽發生了。
肉山的靈智超乎想象,在逐漸熟悉蕭歲的傳送規律之后,提前預判到了落點。
蕭歲從紅光中現身,剛剛摘下了一個軍士的腦袋,就被滿含怒氣的一拳砸中。
三階巔峰深淵領主的含怒一擊,縱使力道打在空中被化去了一半,還是使得蕭歲的手骨遍布裂痕,幾近折斷。
蕭歲像炮彈一樣被砸入一個營帳。回過神來的他壓制住劇烈的疼痛,想要依靠紅光遁法傳送出去,可就在這時偏偏體內積攢的暗傷被誘發,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延緩了數秒。
完了。
數秒的延遲,足以決定一場生死,特別是在對手十分強大的情況下更是如此。高手過招半秒便能分生死。
但是蕭歲沒有等來想象中的致命一擊,肉山沒有追入營帳,這給了蕭歲喘息的機會。紅芒一閃過后,蕭歲出現在十米外的空地,看到了令他睚眥欲裂的一幕。
僅剩的四名弟子全部斃命,林廣元強催靈力調用靈術阻擋住了肉山一瞬,而他的胸膛也被粗壯的手臂貫穿。
“林師!”蕭歲瞪大了眼睛,全力催發著白骨靈池的靈力,企圖壓榨到最后一絲力量,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憤怒,手掌中心散發的紅光前所未有的強盛。
“快走!把消息帶回城內!”林廣元說出了他此生中的最后一句話。
下一秒,肉山一把扯下纏繞在腳上的土黃色靈蛇,順便將林廣元的腦袋擰了下來。
蕭歲此時前所未有的憤怒,也前所未有的冷靜。白白送死才是對隊友犧牲的最大浪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肉山,記住了他的模樣,沒有絲毫猶豫,身影消失在原地。
一陣天旋地轉,這次紅光傳送的距離格外之遠,蕭歲一下子就到了數十米之外。
蕭歲已經出了營地的范圍,這段距離為他提供了安全的保障,只要他拼命逃跑,便可逃出生天。
蕭歲正欲旋踵,忽然聽到一聲炸響,似乎白骨靈池底部有什么東西碎裂開來。靈池內的靈液卷成一道巨大的漩渦,水面上方烏云密布,電閃雷鳴,暴雨傾瀉而下,似乎是在慶祝著什么東西的誕生。
早不來晚不來,他之前極力遏制的白骨塑靈境,他在戰斗中極度渴望的塑靈境,就在這一個滑稽的時刻突破了。
手心裂開一道口子,猙獰的骨蛇帶著鋒銳的鱗片緩緩地爬了出來,在它空洞的眼窩之中,是兩抹濃郁的紅光。
多么丑陋的白骨道靈。蕭歲心中閃過一絲厭惡,但很快這絲厭惡被獲得力量的滿足感所沖淡。
一年不到的時間內,由道種境進入塑靈境,整個州府近百年來沒有出現過一例,可蕭歲卻高興不起來。
手心像被一箭射穿,疼痛卻沒能引得蕭歲皺一下眉頭,他看著遠處奔襲而來的肉山,心中充滿著殺意。
好似響應著蕭歲心中的殺意一般,右手手心自行凝聚了一種嶄新的道術,一只猙獰的骨槍憑空塑造而成,像是諂媚的寵臣向他的君王遞上了一把權杖。
蕭歲知道,他還是殺不了肉山,但是他有一種毫無緣由的預感,他已經不需要一味躲避了。
先收點利息吧。
紅光一閃,蕭歲再次拉開了數十米的距離。
順著這股預感,蕭歲跨步、舉槍、投擲,動作行云流水,他甚至不需要仔細辨別肉山的方位,便能確信一定會擊中。
狂奔中的肉山看到了急速飛射的骨槍,下意識地想要閃避。可是骨槍好似預判了他的閃避一般,徑直地貫穿了他阻攔的雙臂,插入肉山的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