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借著棋局,看似有意無意,實則想點醒父親。
以父親的性格,如果直言勸慰,效果肯定不行。
父親性情耿直,但似乎也理解這話言外之意,他托著那個炮猶豫著拿了回來。
“哎,這一時要換個走法,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這人老了啊,就是脫節了?!?
秦穆嘆息了一聲,說完話便將拿回的“炮”在空中又往中間移去,正要繼續走當頭炮。
“爸,你都退休了,又何必執著,換一種方式,您可不老,就算是老了,不是有句話叫姜還是老的辣嘛,您就當作給自己一種新的嘗試,有啥難得住您呢?”
秦穆一聽,手上的棋子微微哆嗦了一下,愣了半天終于又抽了回去,放到了原地。隨后想了想,拿起了馬。
廚房里,秦梅刷完了鍋碗卻沒有出來,而是拉著母親靜靜地站在門邊。
“行啊,小海這嘴巴厲害了,一句話就讓父親放下了心里的疙瘩?!鼻孛吩絹碓綄@個弟弟感興趣了。
“好了,別聽了,想想你自己吧,鄭陽那邊到底咋樣了?媽知道你心高,可你也不能老吊著人家,這次他爸幫你,你以為你媽看不出來???還不是鄭陽緊張你,說真的,媽覺得鄭陽這小伙就是不錯。”
“哎呀媽,我的事你就別管了?!鼻孛芬宦牐D身脫掉了圍裙,然后離開了廚房。
“哎!”母親搖了搖頭,收拾起了灶臺。
客廳里,秦海和父親已經下了大半盤棋,父親越看越心驚,自己的棋路被兒子壓得死死的,他拿著車愣是不知該往哪走。
“爸,改變一下思路,或許會有出路呢!我今天送給高書記的變,其實也適合您啊。”
“變?”秦穆思來想去,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他放下了車,將炮壓了上來,棋風改變了。
秦海笑了笑,全程都是為了讓父親改變方式,故而壓住父親的棋風,卻沒有趕盡殺絕,只是為了逼迫父親調整。
一盤棋終于下完了,最終還是父親贏了,其實秦穆在收棋時,已經就猜測到兒子是讓著他,只是這讓得實在是高明,他無話可說,畢竟是給足了他臉面。
不過他同時也感覺奇怪自己這個兒子什么時候會下棋了,而且棋藝之高,還能悄無聲息的讓棋??伤妓靼胩煲廊徊坏闷浣?。
“小海啊,爸開始有些相信了,你有能力下得出這盤棋,這工作啊,爸不愁了?!?
“爸,所以說,你兒子也在變嘛,你也不要一味地以之前的眼光來看我,你兒子其實挺優秀的?!?
“兔崽子,表揚你還拽上了?!?
“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對了爸,下個禮拜市里有個免費的身體檢查,而且是特聘請的省級專家,我給你預約上吧?反正是免費的,不去白不去是吧?”
秦海終于找到一個輕松的心境下提出了讓父親檢查身體的謊話。
果然,一聽免費又是省級專家,父親確實沒理由拒絕。
“那……你看著辦吧!”
父親扭頭應了一聲,然后向著院子里去。
秦??戳丝磯ι系聂[鐘,已經十點了,于是也收拾了一番回了臥室。
大哥坐在窗邊的書桌前沉思著,秦??戳艘谎郏行o奈,他明白大哥在京城的處境。
作為一個留校又沒啥背景的人,許多福利與他幾乎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哥,早點休息吧!”
秦海最終還是說了一句關心的廢話。
“嗯,你先睡,我再想想?!鼻卮^也沒抬,拿著論文稿子沉思著。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秦海就爬了起來,他從鐵架子床上輕輕的下來,還是驚醒了秦川。
“小海,才5點多,你起那么早干嘛呢?”秦川睡意正濃,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手表,一手捂著嘴打了個哈。
“大哥,我出去跑跑步!你昨天做了一路車睡得又晚,挺辛苦的,多睡會兒。”秦海穿著一件黑色大褲衩和白T恤,說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這天氣本就熱,風扇轉了一夜,秦川被吵醒哪里還有睡得著,他坐起來呆了會兒,隨手拿起了桌上昨晚寫的論文。
“爸早!我出去跑跑步?!鼻睾?吹礁赣H正在院子里澆水,便打了聲招呼。
秦穆點了點頭,似乎也好奇兒子的轉變,不過想想昨晚下棋,秦海說的“變”,也有些釋然。
就在秦海推開院子門時,秦穆突然說:“昨天那個是郭家那混蛋吧?”
“是,爸你認識?”
“算是認識吧,他爸是六車間主管,沒啥接觸,他家那小子不地道,品性極差,仗著他爸為非作歹,早晚要出事,你盡量離遠點。”
“爸放心,我知道了!”
秦海微微扭頭,這才發現漆黑的院墻邊,母親正直立的站著,雙手一開一合做著什么運動。
秦海正要說什么,卻看到父親放下了水壺,小聲的說:“你媽在練那個香什么功,別打攪她,前兩天前院的王婆子都練出香氣了,你媽心里堵得慌,這不一大早就起來練了。行了,要跑步趕緊去?!?
一聽父親的話,秦海腦子里突然回想起了許多記憶,這功能練出個屁香氣,不過他沒說什么,輕聲一嘆走出了院子。
從東巷口出了東區家屬院,他順著大道一路往北跑去,大約二十來分鐘后,他繞過物資廠區北邊。
北邊顯得很荒涼,雜草已經漫過了人,一片麥田連接著廠區一路延伸向北。屹立的兩棵大楊樹隨著夏日清晨的微風搖擺。
秦海看了一眼沒做停留,繞過廠區往西區家屬院返回。
西邊家屬院的北側有個亭子和幾棵大雪松,這里有幾個老人正在練著時下最火熱的某種功法鍛煉身體。
突然,秦海停了下來,看到了一個他曾經認識的人。
他來到一個石凳前坐下,盯著松樹下其中一個老人看了很久。
老人似乎也感覺到這個年輕人的目光,在收功后轉身朝著秦海走來。
他笑容可掬,銀白的頭發向后梳著,一身的白色寬大練功服有些陳舊,似乎已經練習了不少年。
“小友,看你盯了很久,是否感興趣?有興趣老朽可以教你,很簡單。”
“不了大爺,我并不是對這香某功感興趣。”
秦海知道時下興起多年的這功法,實際上只是當下人們對健康的渴望罷了,而這功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哦?那你看了怎么久,難道另有目的?”
“老大爺,我只是路過,碰巧略懂點面相,我建議您最好做個詳細的檢查,您的胃很可能有問題,這香某功并不能治好您的病,您的身體您自己知道,最近應該有某些癥狀,比如沒什么食欲,莫名的鈍痛感吧?所以不要懷疑我,只是個善意的提醒?!?
秦海說完,起身就走,絲毫沒有給這個老人一點回話的機會。
“這……小小年紀,竟然會看面相,如此能耐了不得啊!”老人有些震驚,他沒想到居然有人能一眼看出他胃有問題,他雖然懷疑,不過同時卻有些相信。
只是這練功沒用卻讓他有些憤怒,他聽過自己的幾個老友練出了香氣,為此,他還被他們嘲笑,難道自己不是練功的料?老人嘆了嘆氣往西區而去。
秦海此時早已順著西邊的大道繼續向著西邊家屬院后方慢步走著,放松著。
對于剛才的老人,其實并不是秦海會什么面相,只是他知道一些后世的事情罷了。
但他又沒法解釋,只能打著會面相的旗號。
秦海自然不認識這個老人,可他知道,那可是廠里負責印花的技術員梁工的老父親。只不過那是上一世的事,當年梁工的父親去世就是因為胃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