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戲份拍到故事結尾，女主角佟琴和家里斷絕關系時，容歆久違地覺得暢快。

這是她進組三個月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劇組殺青后，后期制作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片子送審那天，屈沅約了容歆和符喆一起吃飯。酒杯斟滿，遙祝過審順利。

屈沅是個很有想法也很有主見的導演，容歆和他很聊得來。《姐姐》殺青，容歆暫時沒有其他進組的日程，從那天起，兩人有時間就偶爾約著吃飯喝酒。

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是一個陰天。一杯溫酒下肚，烘得人渾身上下都暖暖的，屈沅正和容歆聊著下一部片子的立意，電話響了。

接電話時，他的眉眼還是蒙著醉意的，電話講到一半，他的眼神瞬間清明。

容歆心里一緊，打量著他的表情。有些期待，有些忐忑，有些焦慮。

他的神色淡淡的，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被斃了。”他說。

像是從五千米高空背對著直直落下，找不到任何著力點，無法預知背后的景象，直直墜落下去。

捏著酒杯的手指握緊，容歆眸中涌出巨大的悲哀。

果然。

她眼中的悲傷太過濃郁，有如實質，盡管很快垂下眼，但屈沅還是心中一動。

還未等到大腦下達指令，手臂先一步抬起。他伸出手，指尖幾乎觸到她額角柔順的發。

理智回籠，踩下緊急剎車。

指尖最終還是停下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眼中的喜惡如此明顯，卻又意外的和他對接上同一軌道。

她失落又悲哀的模樣，讓他心尖輕顫了顫。

最后，他還是手背朝下，安撫地用食指指背，輕輕貼了貼她頭頂。

“沒關系，不過審的多的是，正常情況。”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從容，“電影么，都這樣。”

容歆瞪他一眼，被無奈逗笑。

“現在還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說，“只不過，結尾恐怕要改改了。”

容歆很明白，也很理解。

新的結尾劇本出來了。

大團圓。

佟琴去醫院看望生病的弟弟，弟弟佟昆躺在病床上，笑著哭著和姐姐撒嬌，就像小時候一樣。

旁邊一向牙尖嘴利又強勢的母親悄悄抹了把眼角，父親望著窗外，只是一個勁兒的嘆氣，額頭上的皺紋在一聲聲嘆息中更深了。

她動容了。

佟琴和男朋友分手了。她握著母親粗糙的手，溫聲道：“小昆的病雖然花錢多，但沒關系。有我一天，小昆就能在醫院住一日。我現在公司工資還不錯，我供得起。”

她說，“我們是一家人。”

電影在母親通紅的眼眶和兩人握緊的雙手中落下帷幕。

屈沅看著最后這版結尾，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煙霧繚繞中，他啟唇：“正片就這樣吧，另外，加個彩蛋。”

新的彩蛋內容拍攝完畢，整片提審。

容歆這邊還在忐忑地等待最后的審核結果，另一邊，白心蕊的古偶玄幻仙俠電影《千年》已經順利過審。

《千年》是由知名小說《千年之戀》改編成電視劇，獲得巨大成功風靡一時再次改編為電影。

《千年》總投資五億，匯集了眾多當紅偶像小生及小花，還有實力大腕老戲骨傾情客串出演，是今年華凱優先級最高的投資項目之一。

據最新消息，《千年》將定檔國慶。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如果不能趕上這次國慶假期，就趕不上年底各大獎項的評選，錯過后再參加明年的評選，時間間隔太長，原本的優勢就會變成劣勢。

容歆正心焦時，屈沅終于打來了電話。

“過了。”他說。

這兩個字如定心丸，徹底讓她放松下來。

《姐姐》的前期宣發也緊鑼密鼓地開始，第一波釋出的就是容歆的海報。

畫面上，短發女人身穿寬松T恤，身后是灑滿陽光的客廳和布藝沙發，女人身前是疊好的衣服和收納箱，這樣柔軟又放松的背景下，她半垂著頭，眼眸卻倏然抬起，目光凌厲，唇角抿緊，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鋒芒畢現。

“啊啊啊啊姐姐鯊我！”

“艸，被這個眼神日到了。”

“有一說一，容歆的演技是不是又長進了？以前是動態的神態動作松弛又舒適，現在連靜態的眼神都這么優越了嗎？”

“張力十足啊。”

“一把子期待！”

隨著海報的熱議，電影《姐姐》官微立刻趁熱打鐵，官宣定檔國慶假期。

“哇哦。”

“這下子是不是和白心蕊的電影同臺對打了？”

“樓上的，完全正確。”

“之前無論是公司華凱還是采訪輿論還是《全員奔跑中》綜藝還是電視劇《重案組》和《第一法醫》，白心蕊從來沒在正面對決中贏過，期待這次。”

“怎么辦啊啊啊緊張起來了！”

“姐姐這次一定能贏！”

這邊《姐姐》劇組剛放出海報，先一步過審的《千年》已經開始在跑線下宣傳了。發布會眾星云集，都是流量和各路大咖，死忠粉絲包場鎖場，點映狂刷好評，首日排片接近30%。

相比之下，《姐姐》的宣發力度就遜色多了，無他，預算不夠。

幾個主演的片酬還欠著呢，部分投資都是靠眾籌來的，宣發？真金白銀的，哪有銀子啊。

饒霖和容歆兩位好歹也是流量，粉絲基礎雄厚，自家主子拍了這么一部窮酸的電影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咬著牙四處當自來水宣發艸熱度，一個人頂十個人用了。

即便如此，首日排片率還是很難看。

國慶假期第一天，終于到了。

《千年》首日票房，四千萬。

貓眼立刻出了預估票房，12億。

粉絲奔走相告，歡欣鼓舞。

而另一邊，排片率慘淡，排片時段甚至還有深夜場的《姐姐》，首日票房，600萬。

“國慶嘛，放個假，就是為了圖一樂。”

是啊，誰會去看現實主義題材，誰會去看爭議頗多的女性主義題材，誰會去看苦情戲呢。

“還行。”容歆笑著安慰屈沅，“這下幾個主演老師的片酬應該還是付得起的，不然下次岳毅老師和陳麗老師要把我拉黑啦。”

屈沅盯著笑容燦爛的容歆，輕聲問：“后悔嗎？”

次次都贏一頭的容歆，這次可能要被白心蕊壓著打。

容歆眨眨眼。

后悔？

“不。”她仰起頭，笑容滿足。

“我拍了我想拍的電影，輸贏，無所謂了。”

勝負，什么時候都可以爭，而好本子，可遇而不可求。

她不覺得她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