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騷包的許元白,忽然神情悲傷。
“生前不被理解的藝術家多了去了。梵高生前的凄慘已經說爛。”
“徐渭……幼年神童,卻屢屢科考失敗,二十五歲時,地痞流氓侵占了他家財產,對他極好的妻子,因病早逝……”
“家破人亡的徐渭四處流浪,科舉依舊失敗。第二次入贅,徐渭飽受歧視。承受不住的他選擇離婚。”
“第三次婚姻,過門前四天,女方就暴斃了……八次科舉不中,累次婚姻的打擊,讓第四次婚姻的徐渭,出現癔癥,殺害了妻子,在監獄中待了七年……”
“再有八大山人,國破家亡,身為皇室后裔,痛苦不堪……憤怒荒涼,卻無力反抗……”
“近代的常玉,生前身居破巷無人識,死后一周才被發現,原本無人問津的畫作,在死后一路走高,甚至最高拍賣到了兩個億。何其荒誕?”
“李知微也是如此……”
“藝術家仿佛天生就不被認可。”
許元白情不自禁傾吐,仿佛代入了自己,他從小就是童子功,練習時長十六年,可直達他父親離世的那一天,他都沒有達到世俗上的成功。
父親對他是那么的寬容。
“元白,不要害羞表達自己的審美,古代也有仕女題材,在更遠古的石器時代,還有不著寸縷的女武神雕塑。只是宋清時代,變得保守。”
“如果現在的人不接受。那你就大膽去做引領者,開創者。”
“只管去做,路在腳下。擇一事,終一生。這是你熱愛的,不是嗎?”
“成功不是能賺多少錢,有多大名。精神富足,就足夠了。”
“元白,爸爸死后,你要堅持自己的熱愛,記得多去華夏各地走走,吸收養分。”
他的父親很好,很好,賦予了他堅持做自己的能量。
可是父親還沒看到他功成名就,就因病去世了……
種種傷心事,讓許元白情緒低落。
“如果直到死后才被理解……你能接受嗎?”
翡頤拍拍許元白的肩膀,語氣輕松,故意把許元白的情緒領偏。
“元白哥,認識一個月,你看我像傻子嗎?”
啊?
為什么忽然岔開話題?
但又不得不回答。
許元白疑惑打量著翡頤:“天才玉雕師+冥想訓練家+文科學霸……完全和傻子不沾邊。”
翡頤微微抬頭。
“那不就得了,我怎么可能苦等十年二十年,甚至等一輩子?我必須以最快速度掙三個億。”
“因此我只等五個月,這五個月,會我將畫送進博物館的畫展,然后給出五十萬懸賞。”
“懸賞聲明就說:神秘天才畫家,尋找一雙慧眼,第一個看出了畫中真意的知己,就能直接領走五十萬現金!”
“若真有人看出真意,我便虧五十萬塊,享受百倍的愉悅。”
“如果五個月后無人理解,我便自己公布答案。驚艷所有人。”
翡頤坦坦蕩蕩,完美自洽,他又不是偏執狂,從看到西湖殘荷,涌生創作欲望,再到潛心兩年嘔心瀝血……
用的時間已經夠多了,還去再等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開什么玩笑?
人還能被尿憋死?
看著翡頤通透自洽、完全不鉆牛角尖的模樣。
許元白:“……”
“終究是錯付了!”
“你知道剛才你一而再再而三不被理解。甚至被那個妞用學院派來打擊你,我有多代入嗎?”
“我……合著前前后后,多愁善感的只有我一個?我成了小丑?”
翡頤淡淡莞爾。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為古圣人哲思。元白哥,你得跟我多看、多學。”
許元白:“?????”
他的悲傷情緒全部被攪亂了。
“你不要學我說話!”
許元白滿臉無語。
“你這哪里是古圣人哲思,你這五十萬懸賞,就是一場話題熱度兼具的炒作!”
翡頤面容嚴肅,淡淡搖頭。
“非也非也,元白哥,藝術家的事情,哪能說是炒作呢?這叫一段佳話。”
“好好好。一段佳話是吧?詞匯量很豐富了不起嗎?”
許元白贊嘆地豎了一個中指。
“我為什么沒有你這樣天才的腦回路?”
對此。
翡頤一臉自傲,漫不經心擺擺手:“如果五十萬不行,那就再加五十萬。百萬懸賞,夠不夠佳話?”
許元白慨然看著翡頤,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只能說先天圣體把藝術玩得明明白白。
搞藝術最重要的就是資源和話語權,圣體哥直接靠實力考入江南大學政法系,資源和話語權這不就來了?又隨便一個念頭,就是精妙的……嗯……一段佳話,名氣來得也快。
資源、話語權、名氣,再加上他卓然的藝術天分……未來高度在哪里,他不敢想象。
汗流浹背了家人們,十七歲就把以后的路鋪成了高速……
我的十七歲在贛神魔?!
人生的參差啊!
許元白嘆息。
“圣體哥,茍富貴,勿相忘……不過啊,你別說我掃興,我有個疑問,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翡頤平淡一笑:“但說無妨啊。”
“你的五十萬、甚至一百萬從哪來?”
話音落下,有個人沉默了……
許元白繼續補刀:“我們今天晚上一萬塊都沒賺到,就想拿一百萬懸賞?誰給你的勇氣?”
“王老板索要的二十八星宿圖,能為你賺60萬,但我估計你不愿意給他畫。你要從哪里賺錢呢?”
“玉雕?玉雕作品想賣出百萬高價,玉料品質就得達到八十萬以上,如果你雕的不是大眾喜愛的題材,大概率還會虧本。”
許元白無情闡述事實。
翡頤短暫沉默了片刻,然后灑脫一笑。
“我還有副業,可以賺錢。”
許元白愣住:“什么副業?”
“事以密成,不可說。”
翡頤決定保持神秘。
許元白略微驚訝:“不是,什么副業可以迅速賺一百萬啊。別開玩笑好不好?”
忽然。
許元白瞪大眼睛,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翡頤。
“你不會是想要去當江南鴨王吧?”
翡頤額頭上浮現一連串問號。
“我是個潔身自好的藝術家。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賺錢當然要靠自己的才華去賺!除了玉雕師和畫家的身份,我還會懂點古玩鑒賞。”
“啊?”
許元白驚呆了,眼神將信將疑:
“我覺得你在跟我開玩笑!”
翡頤滿臉喟嘆:“沒開玩笑,我確實會一點古玩鑒賞。
唉,沒辦法,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愿意把自己逼得滿身才華?”
許元白:“……”
你還裝上了?
“真的嗎?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等我這幾天賺夠一百萬,再讓你感受一下什么叫財富的氣息。”
“師父,就在前面停車。”
“好嘞。”
翡頤跳下車。
“畫放你那里保管。下次見。”
說完,翡頤便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小區。
許元白默默看著翡頤的背影。
“不是……他不會真懂古玩鑒定吧?”
許元白沉思了很久。
終于搖了搖頭。
“我承認你很天才,但古董鑒定要證書的,沒有證書誰讓你鑒定?收藏家的門都不讓你進!”
“切,外行人。”
許元白笑了笑。
喃喃自語間,許元白抬起頭:“師父,往前面直走三個十字路口就到了。”
“綠源小區唄?”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