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空氣系統正在泵著冰冷的空氣，艦橋上井然有序的軍官們將這臺古老的機魂這次啟動，伴隨著二進制機械語圣言和沉思者陣列發出的短促低鳴，

波爾德羅號在淡灰色的洛安德近地軌道附近，她的等離子引擎點燃出藍色的熱焰，在無窮無盡的虛空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這臺金屬巨物正在咆哮，像長久安眠中才蘇醒的巨龍。

在她的艦橋上，萊特門特，斯卡迪之主正從假寐中睜開眼，他的王座下方是他的表親，穿著三角船長帽，圍著狐皮圍巾，腰間挎著左輪手槍的亨利.凱勒姆。

和他的靈能巫師顧問，穿著褐色長袍，手持青銅色法杖的強大靈能者，亞當斯.漢密頓。

斯卡迪之主先開口問巫師?！爸踩胛锏母杏X怎么樣，有排異反應嘛？”

巫師受寵若驚的說?！皼]有，我的主人，您的寬容讓我動容?！?

他此刻脖頸上鑲嵌了一圈奇怪的藍色管線，后腦被什么金屬矩陣嵌入，其中特殊的寶石作為核心可以抑制他的靈能，他因此斷開了和熔爐之主的微弱聯系，但是他也無所謂，因為他相信契約和命運會帶著這只船舶走到終點。

此刻他的模樣已經恢復了年輕，一頭漂亮的金發，緊繃繃的皮膚，他的靈能沒有因為抑制而損失太多，這個設備更多是為了加強他的穩定性，讓他在接觸亞空間時不會瘋狂，但是對于一位阿爾法級靈能者來說，相當的多余。

而最重要的其實是埋在他腦仁里的微型炸彈，亨利.凱勒姆和萊特門特二人都有一份，在緊急時刻可以殺死巫師的語音權限，只要說出那個詞匯，這個強大的靈能者就會魂飛魄散。

這并不是不信任，相反萊特門特已經視這位老人為自己的導師，但是靈能天生具有不可信的情況，如果有一天邪惡入侵他的軀體，萊特門特永遠需要讓他腦袋開花的能力，并死死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過他依然樂于見到這位巫師的健康，萊特門特揮了揮手，意為自己知道了，然后說?！昂嗬碛H，我們和洛安德的貿易協定簽約了嗎？”

這位憲章船長是天生的貿易人，他點了點頭?！翱偠揭呀洿饝舜蟛糠謼l件，除了這一條……”他舉起牛皮紙，然后念著。

“不要對斯卡迪之主進行任何的偶像化崇拜，不能建立廟宇或宮殿，雕像或紀念碑，要保持對于人類之主絕對的虔誠，而非把任何的個體當做其化身去崇拜?！?

萊特門特詫異的問。“這條?他們沒有討價還價?沒有祈求更高的待遇?”他有點無法理解，自己按照合同擬定的初始利潤很低，就是為了讓他們討價還價，如果按這個合同履行承諾，洛安德會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超大型罐頭工廠。

當然，這對于斯卡迪的利益來說是最好的，他們可以得到更加廉價的食物，更好的補給品，但是他無法理解，為什么洛安德人情愿為自己立紀念碑也不愿意忤逆自己的合同?

他不確定的說?！斑@和我想的有出入?！?

亨利卻說?！爱斎涣?，表親，你還沒明白嗎？這個世界出現了兩次異端入侵，誕生了一只大魔，在這個星區，這樣的榮譽可以說是獨屬一份的，換句話說，沒有人敢收他們的罐頭，懂嗎？”

“和洛安德不清不楚就是和審判庭作對，除了斯卡迪，這個星區的主人，也就是你，可以改變這個情況只要你愿意收他們的罐頭，就還有人愿意和他們做生意?！?

“要知道，洛安德的土壤不能耕種，就算空氣都得通過花園世界和農業世界的進口?！?

“如果他們被星區孤立了，對于洛安德剩下的數五十億人來說，就是一次不徹底的滅絕令，暴亂，死亡，人相食，將成為這里的常態，這里會變成死亡世界?！?

“然后帝國會被迫開始向這里派發駐扎軍團，維持洛安德作為要塞世界的機能，洛安德的活人則全部死亡?！?

“這樣的事情在帝國無時無刻都在上演，如果他們給你加工食物，那么還能吃罐頭的邊角料和從星際運輸船上得到物資，他們怎么敢拒絕你吶?”

“其次，他們需要紀念碑，不然人們沒有活下來的動力，我的表親，你是他們的希望，救世主，如果你說，大家不要覺得我是圣人英雄?！?

“那些人也只會把你捧到更高的位置，因為他們其實不在意是誰成為那個符號，他們只是需要這個符號。”

萊特門特點頭，然后對自己的表親不確定的說?！澳悄阌X得我應不應該加高報酬?！?

亨利說?！坝惺裁幢匾獑?”他的話語有點冷漠，甚至可以說諷刺，就算很喜愛洛安德的亞當斯此刻也附和說。

“是的，大人，沒有必要，這是洛安德的命運，必然，如果那些平民勤勤懇懇的工作可以為大人您的星辰霸業產生貢獻，讓他們去死也無所謂?！?

是啊，如果數十億人沒日沒夜的工作可以為斯卡迪提供更多的，更好的食物補給，那么讓他們去死也無所謂，在這個殘酷的宇宙，每一個人都必須至死都履行自己的責任，向來如此。

萊特門特說?！白屛覀兒说暮寡蚯鞍眩刍蕰佑幽切┮驗閯谧鞫鬯赖墓と说?，他們的靈魂可以在黃金王座前的隊伍末端，感受帝皇的光芒，不被邪惡入侵。”

他默認了這件事，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無法改變的宇宙準則，如今，人類這個種族想要走的更遠，就必須舍去許多。

萊特門特理清楚目前的情況，他輕輕的揉搓自己的太陽穴，聞著船舶中經久不散的機油氣息，直到他聽到總管的聲音。

“大人，領航員已經準備就緒，波爾德羅號可以進行亞空間跳躍了?！?

萊特門特想著他們的新目的地，還有領航員女士在剛剛，坐在艦橋上看著洛安德的樣子，開口說。“我們要去恩吉利港吧？”

老總管點頭，但是那個地方對于萊特門特來說十分的特殊，它是一座深空空間站，也就是帝國的殖民地，金屬打造的世界。

用于保護帝國無數生命的地方，它的責任是作為冒險者前去大漩渦的最后一站，也是帝國防御邪惡力量從大漩渦入侵他們的前哨站。

然而對于萊特門特來說，這里也是他父親死亡的地方，當前任斯卡迪之主遨游宇宙時，逐漸惡劣的舊傷已經開始無法控制，作為船舶上唯一可以震懾宵小之徒的男人。

前任斯卡迪之主硬生生堅持到恩吉利港，也就是潘吉亞次星區的邊緣，看著波爾德羅號從無數邪惡虎視眈眈的目光中開到深空港內部才咽氣。

萊特門特認為這個地方是被詛咒的，就算它有整個星區最完善的虛空戰斗陣列和大量物資，作為人類最偉大的前哨站，但也是斯卡迪人死亡最多的地方。

他向總管說?！澳阌X得成員們私下討論的那件事是真的嗎？”

總管回答。“詛咒?不值一提，我和前任領主一起完成了航行，他的榮譽最高峰就是恩吉利港，如果沒有完成那次遠征，如今星區穩定的格局也只是虛浮的，虛假的?！?

總管也敏感的感覺到萊特門特的情緒，作為看著這個年輕人長大的老人，這位類似于其爺爺的男人開口?！按笕?，您在恐懼了嗎？”

萊特門特馬上反駁?！拔?？我面對惡魔和異形都無所謂，怎么可能恐懼一個地點，一個虛無縹緲，從未見過的地方?”

總管搖頭?！拔粗趴膳?，我的大人，這和您是不是強大，和您是不是聰明無關，是人就會產生這樣的情緒，前任領主卻不經常發出這樣的感情，我見過許多人因為未知而恐懼，但是沒見過他如此。”

萊特門特厭惡的說?！澳悄憧隙ㄓX得我很沒用！”

老總管反駁?！安⒉皇?，我反而覺得那樣的領主并不真實，雖然他也有喜怒哀樂，也有七情六欲，但是在大事上，他就像游離我們這個世界之外的存在，雖然我這樣說很不忠誠，但是，他給我的感覺更加類似帝皇，或者某個大能的化身，而不是一個有缺點的人……”

“而您，您更像個凡人，您和您的仆人距離更近，您也必須認識到，整個旅行并不是您一個人的冒險，您的命運已經牽扯上了許多的絲線。

不僅僅是斯卡迪，還有亨利.凱勒姆，領航員女士，亞當斯先生，等等等，以后您還會牽上更多的命運，直到您生命的結束?！?

“您和他不同，您有自己的路徑需要走完，其終點的成就不會比您的父親更差，只會更好，在這個缺乏機會的宇宙，人類文明的末年，這是極難的事情?！?

“所以我希望您走出那些陰霾，特別是您父親的龐大身體投下的那些影子，他已經倒下了，而您還有許多路途。”

老總管說完，萊特門特也耐性的容許他把自己的想法念出來，老總管知道了自己的冒犯，連忙退回自己的位置，艦橋上，聽完那番話的人大多覺得有道理，但是這樣的發言也實在是玷污一船之主的威嚴。

雖然萊特門特沒有聽進去太多，他還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起點就是恩吉利港，而他的父親終其一生，到其結束也僅僅是恩吉利港，不過他很快會理解總管的那些話，就如前任領主的口頭禪，沒有什么比戰火更可以鍛造出精金。

無論如何，也不管萊特門特終聽進去多少勸告，和一位長者的談心也勉強讓萊特門特混亂的情緒安靜下來，他難得的梳理起自己父親，就如老總管的評價那般，這個男人看起來簡直是無所不能。

很多人終其一生不過在追逐父母腳步，雖然他們蔑視，甚至覺得那些人可笑，但將其時間拉長到一生，更多人只是用另一個風格復刻了自己父親或母親的生命……

而如今，對于萊特門特來說，這次旅行既是完成自己的路途，也是重新解析，清楚自己那從未愛過自己的父親的路途，踏過他走過的地方，然后超過他最遠的標點，繼續向前的機會。

而當波爾德羅撕開亞空間的震動和蓋勒立場啟動的嗡嗡聲代替那些陰霾，旅行又一次開始了，當船舶深入廣袤無垠的亞空間，這個沒有時間和空間的地方，他們的下一站就是恩吉利港的外圍。

那是用無數虛空要塞堡壘組成的無政府區域，沒有恒星，沒有秩序，整個星區龐大的貿易鏈都在這里斷裂，在這里只有海盜，冷貿易人，異形，可以生活的如魚似水。

這片無光宙域是整個星區最混亂的地方，冒險者和瘋子魚龍混雜在這個小型的金屬帝國，沒有星球，只有一個一個被鑄造出來的虛空金屬世界，也就是要塞空間站。

當波爾德羅再次撕開亞空間的外側，他們這次的旅行順利極了，在熔爐之主的庇護下，亞空間航行簡直是如魚得水，就算他們剛剛惹怒了一位污穢大魔，但在熔爐之主的眼前，他們遨游在亞空間也不算難事。

波爾德羅號從紫色的帷幕裂隙跳出，船舶周身閃爍著藍色的閃電，他們距離恩吉利港還有幾千萬公里，對于船舶來說也不過幾天時間。

然后萊特門特得到了這次移動花費的現實時間基準，半個標準泰拉月，對于他來說才過了三天的體感時間。

他要求用占卜儀開始掃描星域情況，每次亞空間跳躍后，船舶就像新生兒似的需要摸索周邊世界，然后音陣大師突然停下，他滿是植入物的軀體抽搐了下，突然開口，說出奇怪的優雅語言，聽起來像高哥特語，但是很多詞調并不是人類可以發出的。

萊特門特說?！霸撍赖模瑏啴斔瓜壬?！這個是亞空間的污穢嗎？”

亞當斯饒有興趣的搖頭?！安⒉皇牵@是靈族語言，我了解不多，但是我可以翻譯，這句話的大概意思是?！?

他用一種尖酸刻薄的語調復刻的說?！皾L出我的領地，猴子?！?

接下來，音陣大師虛弱的癱在地上，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按笕耍倚枰フ壹夹g賢者維護自己的植入物，然后檢查音陣陣列，異形入侵了我們的系統……”

他的話語落下，波爾德羅號就發出急促又可怕的機魂顫抖，各部門報告。“領航員圣所失聯！”

“虛空盾家族失聯！”

“引擎家族失聯！”

萊特門特驚慌失措的問亞當斯?！鞍l生什么了！”

亞當斯回答。“這個是靈族的靈能，他們封鎖了我們，嗯，他們想要得到我們的戰艦，這是一次跳幫前的戲法，我可以用一段時間解開這個咒語，但是我們，貌似有客人了……”

他看著艦橋大門突然打開，幾十只黑色全身甲胄的異形從門外進入內部，舉著奇怪的，被叫做毒晶步槍的武器，用拙劣的低哥特語說著?！巴督蛋?，猴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