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布偶狗甩甩頭，木無患第一次從玩具臉上看見不耐煩。

只見它笨拙的用填滿棉花的身體在躺著的人身上調了個頭尾，面朝著那人的臉“好，第一下不避是為了贏，那緊跟著的第二下傷人性命是為什么？”

“是啊，這只是一場比試，本不該到這種程度。”別秋影看著那人淡淡的說道“可惜他明知道自己贏不了，在最后又出狠招逼我在認輸和自毀右臂取勝間二選一。”

“我要贏，所以我放棄右臂。他要害我下半輩子當廢人，所以他要付出代價。”

布偶狗笑了兩聲，又回到小女孩的聲音“于是你就與他搏命，他見情況不對奮起反抗，你又放棄左臂取他性命？”

“不錯。”

“好狠的心性，但凡事有所得必有所失，你要了他的命也斷了自己練左手劍的路。”

別秋影聞言低低的笑了兩聲。

“我很喜歡你，也會信守承諾收你做關門弟子。”布偶狗從尸體上跳下來說道“但還不確定我能教你什么。”說著目光停頓在別秋影的斷臂上。

只聽別秋影喉嚨里的低笑聲越來越大，她抬起頭繼續神經質的笑著，手里的斷劍嗆啷一聲掉在地上。

只見她抬起右臂，咬住發黑的那節胳膊，脖子跟手臂發力，一股血從連接處呲了出來。

一聲輕響，她用牙把那節殘臂生生拽了下來，吐在地上。

木無患跟身后觀眾席上的人一起，倒吸一口冷氣。

執念太盛，成于此，也敗于此。木無患想起侯黎曾說她的話。

莫名一陣風起，天上萬里無云。

別秋影仰起頭，看向明晃晃的天空，雖然能看見她臉上掛著笑意，但這幅場景看在眼里，總讓人有股不知從何處而起的悲傷。

秋高氣爽，又是一個艷陽天。

是啊，蒼天從不為我落淚。

我也不需要它可憐，我想要的，會自己去討。

木無患聽見自己呼吸一抖，一陣顫栗從心底而起，身后觀眾席上也紛紛傳來吸氣聲。

大地開始顫抖，最為詭異的自己的視野里，一切事物的活動都有幾秒的延遲，還帶著莫名的彩色殘影，尖銳的耳鳴聲讓人的思維開始遲緩。

“什么…情況？”她聽見后面有人問。

“我靠！那個瘋子的靈魂開始膨脹了！她要變鬼王了！”一個男聲粗獷的嗓門喊道。

別秋影聞言看了過來，笑了一下。

木無患看見她的手竟又從袖子中長了出來，從骨骼到肌膚，一層層的修復成原本的樣子。

幾道血線出現在她裸露的皮膚上，天光變晦暗的青色。

南方，青鬼，目妖。

別秋影站在原地活動了一下，適應著新長出的手，搓搓自己身上還未睜開的眼睛。

木無患發現視野里事物的延遲越來越低，重影幾乎消失不見，耳鳴也漸漸止息了。

“梅先生，現在我又有手了，請教我劍法就好。”別秋影說著往前幾步，把布偶狗從地上抱起來跟她平視。

忽然一陣爽朗的笑聲出現在這個場地的上空，緊接著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好，很好…實在是太合我心意了！”聽不出聲音從何處來，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我那大弟子太過隨性，無牽無掛，而你與她截然相反，卻與我性子十分相合…”說這又兀自笑了幾聲“太有意思了，稍作歇息，便跟我回去吧。”

話音落下，木無患就見場中抱著布偶狗的人原地消失了。

幻境也到此戛然而止。

木無患睜開眼，忽然感覺自己有些頭暈，懸在空中找不到著力點的感覺也讓人感到惡心。

好在旁邊那只親裔似乎也看出她的不適了，伸出手，讓她落在掌心中，又放回到木柜的隔層里。

木無患坐在隔板上，感覺自己身上出了一層虛汗。

…進入這個幻境對人的消耗居然這么大嗎？

她扶著頭，從兜里摸出那塊葡萄硬糖放進嘴里“…老師她…居然是靈童？”

親裔還像一開始那樣趴在柜子上，兩顆攏著薄紗的頭靜靜的看著她。

“你的老師實在是不為天道所眷顧…”梅識術說道，木無患聞言頓了一下，又看向梅識術的臉。

這種感慨甚至隱約含有幾分悲傷之情的語氣，還是頭回從異種生物嘴里聽到。

“靈童對于天地靈氣的感知有著異常的天賦，如果沒變成鬼王的話，在這個時代，命運往往不會差到哪去。”梅識靈攤出一只手說道“但是你們老師，她并沒有這么好的天賦，她甚至連成型的異能都沒有…”

“她童年和少年時代所走的路幾乎沒有坦途，但她從來都沒認過命。”

“對于靈氣的感知和巧妙極致的運用，是她在夜以繼日的練習中摸索出來的。”

“鬼王會選擇能感應到最細微的靈氣變化的人，所以當選者一般是靈童…”頓了一下“但你的老師，憑借自己的努力，也能達到極限控制靈氣的程度。”

“鬼王誕生于一方地區文化中的恐懼，祂將完美符合這方人民對極惡之物的想象。”梅識術終于開口接道“祂托生于人們的信仰，來源于人們的惡意，但又要最純粹而懷有怨恨之情的祭品。”

“通俗來講，祂托生需要一個承載著旁人惡意的‘純粹之人’，祂要看著這些人將那個‘純粹之人’逼成‘惡人’。”

“而‘純粹之人’到‘惡人’轉變的契機，就是讓那個人做出在當地傳說中，傳播最廣泛，最恐怖的那只鬼會做的事。”

“比如，北方的赤鬼皮妖，契機就是完整的剝下一張人皮。”

“…所以成為鬼王是概率事件？”木無患有些疑惑地問道，前幾個條件篩選完再去賭殺人方法？

“不不不，當情緒，靈氣積累到一定時候，鬼王的意識會引誘被選中之人去按祂的意思殺人的。”

木無患點點頭，頓了一下“不過按理來說鬼王化是不可逆的，一旦被鬼王選中，便再也不可能變成人類，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