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宇？”

晉周聽取中行偃的匯報，這個名字勾起了他的一些記憶。

這不是后來陳氏代齊的那個陳氏的第五代宗主嗎？他是嫡長子，自稱為士，可能是此時還年輕，沒有職位？他老爹也就是陳氏第四代宗主，士匄提起過，應該是叫陳須無，此時好像還是工正。

“此人看上去多大年紀？”晉周問道。

“下臣離得較遠，而且士卒全都身著甲胄，看不太清。”

“不必在意，如果要比勇士，我晉人怎么會輸給齊人呢？上軍將、上軍佐，辛苦了，今日先休息吧，我們明日再戰！”晉周安慰了兩句，將兩人打發走。接著把萊犁、狼賁二人叫來了。

“下臣見國君上！”當了一年縣令，萊犁、狼賁二人總算又在行伍中相聚，三屬之甲在身，覺得舒服了不少。

“子耕、子武，你們今天觀摩攻城，有沒有看見一個勇武過人的齊人，將先登的我軍士卒趕下了城墻？”

狼賁搶先說道：“下臣見到了，那勇士確實勇猛過人，可以以一敵三！”

“那子武，假若是你遇到了他，有沒有把握將其拿下？”晉周問。

狼賁肅然行禮：“下臣必不辱使命，將其活捉，獻給國君！”

萊犁也不甘落后：“下臣也有把握生擒此人！”

“大善！”晉周笑道，“寡人相信你們，如果有機會定能立此功！”

第二天，晉周命令上軍暫時休息，改為新軍攻城。新軍將令狐劼嘴上雖然謙虛，但家學淵源，還是會帶兵的；而趙武確實不太懂兵法。于是令狐劼全權接管了攻城事宜。

換上了生力軍，場面卻沒有什么改觀。晉軍窮盡各種辦法，甚至嘗試堆起一座土山與城頭齊軍對射。但是要在弓箭射程內堆起土山，士卒必須暴露在齊軍射程內作業，傷亡太大，因而沒有成功。

陳無宇身為大夫之子，居然身先士卒，照常出現在城頭，哪里情況緊急就支援哪里，晉軍猛攻一天，又是無功而返。期間，重丘東門突然開啟，沖出幾輛兵車向高唐方向奔去，似乎是要去求援兵，晉軍大部分聚集在西門，阻攔不及。

第三天，上軍又攻了一天，依然沒有成功。傍晚時分，侯奄張老匯報了新的情況。昨天重丘兵車沖出東門之后，張老也派出斥候，深夜前往高唐方向偵查，斥候不止到了高唐，還向臨淄方向前出數十里，發現有一只幾百輛兵車、數萬士卒的齊軍正在向西進發！

“看樣子齊國援軍就要到了。”士匄說，“以日行三十里計算，如果齊軍直奔重丘，需要五天就能抵達。”

“然。”中行偃點頭稱是。

“二三子，三天之內可能破城？”晉周詢問帳中將佐，卻沒有人回答。看樣子，幾位將軍沒什么信心啊。

“無妨。子野，把你的弟子史趙等人都叫來。”

“唯！”

史趙等人進賬之后，顯得有點緊張。他們與國君已經比較熟悉，但是其他諸卿可是第一次見。

“二三子！寡人在新絳時，與你們一同畫過的那些‘三視圖’，想必全都隨身攜帶著吧。”

“唯！”史趙回答。

“必須的青銅部件，營中也齊備吧？”

“齊備！”

“那就好，如果現在開始伐木，三日之內，是否能建造好吾等設計的那些器械？”

“絕不辱命！”

“大善！且去尋千將箕牧，武卒營的士卒可暫時歸二三子調遣，將這些東西，三日之內，給寡人造出來！”

其實旅帥之上應該是師帥，但此時武卒還不夠一個師，就暫時設兩個千將。

師曠和史趙等人領命而去，帳中的幾位將佐卻聽得云里霧里，完全不明白自家國君在說什么。

“二三子，明后兩天，可以稍作攻城，莫要讓齊軍休息。且待第三日，寡人助汝等破城！”

接下來的兩天，晉軍繼續作出急迫攻城的樣子，但齊軍發現攻城的力度明顯不如前兩天。

“哼，晉人怕了我等的勇猛，已經怯戰了！”十八九歲的陳無宇做出一副粗野猛士的樣子。

“陳子所言甚是，陳子這幾日已經將晉軍嚇破膽了！哈哈哈哈！”重丘大夫也拍起陳無宇的馬屁，“而且我派往高唐的信使今天回來了，說夙沙衛的數萬攻萊之師，在臨淄得到國君和國高二氏的補充，加起來接近五萬人，已經接近了高唐，再有幾日就能與國子合兵一處，前來重丘解圍。晉軍攻這重丘已經疲憊，待大軍一到，定能逼迫他們撤軍！”

這就是重丘大夫想象力的極限了，面對晉軍，即使己方人數占優，也不敢吹“大敗晉軍”這樣的牛皮，最多是幻想著逼退晉軍。沒辦法，鞍之戰帶給齊人的陰影太重了。

陳無宇雖然心中嗤笑，嘴上卻依舊延續之前的人設。

“大夫，何必如此害怕晉軍，我看這晉軍最多五萬，我軍人數則超過六萬，為何不能一舉擊敗晉軍，筑起京觀來洗刷之前的恥辱呢？”

“呃，這……”重丘大夫賠著笑，最后擠出一句“借壯士吉言”，就匆匆巡視城防去了。

還別說，在城頭備敵的士卒真的發現了一些異常之處。晉軍營中，陸陸續續有不少士卒趕著車往四周的森林之中駛去。

“晉軍怕了，有逃兵！”齊軍士卒起先是這么以為的。但是他們很快發現，這些晉軍士卒又回來了，車上裝載著許多圓木，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木制品。

“為何晉人伐木能如此之速呢？莫非這些士卒都是陳無宇那樣的大力士？”有些見識短的齊軍士卒覺得奇怪，要是他們用斧鉞伐木的話，這么短時間絕對伐不倒這么多樹，“完蛋了，晉軍又這么多陳無宇，重丘之中卻只有一個陳無宇，重丘要守不住了！”

“妄言！晉人不會用鋸嗎？”有個聰明的反駁道。

沒等他們聊明白，第三日早晨，齊軍發現，晉軍營中多出了許多以前從沒見過的奇怪器械，有的和城墻一樣高！

更為可怕的是，朝食過后，這些器械就被晉軍推著，緩緩駛出軍營，向重丘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