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平靜地對視過去，根本沒把“魏麻子”那在他眼前的拳頭放在眼里，

“何老大”沒有吭聲，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李浩然。

全號子的犯人都伸頭看著貼在一起的兩人，又緊張又恐慌。

“王麻子”本來就是十三太保最能打的老五，因為排名老五，又有句老話排號名叫做：“張三李四王五麻子”，本來臉上沒有一粒麻子的王宏圖就得了一個“王麻子”的綽號，真名倒沒人記得起來了。

李浩然剛才一對二，再加上被“假妹子”扔了一床被子蒙住了頭，讓全號子的犯人都拳打腳踢一頓后還能起身反殺平時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龍哥”，他的戰斗力已經被證實了，而“王麻子”是整個寶古地區出名的狠人，現在兩個狠角色短兵相接，不弄出個血流成河估計不會善罷甘休。

睡在地鋪上的犯人悄悄地打著手勢賭他倆誰能最后站起來，有賭明天早上一個饅頭的，也有賭將來分下來的香煙的，甚至還有些賭起后面一周的尿桶誰去倒的事情來。

緊張刺激！

打起來好看，但萬一手重了打死人或者打出讓獄警一眼看出來的外傷，那說不定整個號子里的人都得加刑。

“老五！”

在“王麻子”的拳頭落下去，李浩然早就微微彎曲的膝蓋頂上去之時，“何老大”發聲了。

“王麻子”將李浩然往墻壁上狠狠一推，一個跨步又跳上了自己的鋪位。

“說吧，叫什么？為什么進來的？”

“何老大”邊問邊伸出兩根手指放在嘴邊做出了一個吸煙的動作，剛搬到五號鋪的犯人趕緊爬起來，在鋪位下面的紙箱里摸出一包香煙遞了過去。

看守所還能抽煙？

不是每個新關進來的人都會將身上的東西搜干凈嗎？怎么會有香煙進來？

火柴肯定更是違禁品，不可能帶得進來。

剛才還跪在鋪位上扇自己耳光的“假妹子”一看“何老大”掏出一根煙卷，就麻利地滾下鋪去，從棉被里掏出一團棉花，再爬到鋪下小心翼翼地捧了一些洗衣粉倒在棉花上，然后跪在地上，用拖鞋底拼命地在地板上摩擦裹著洗衣粉的棉花團。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沒想到“假妹子”這用力地搓揉，棉花竟然冒出了一縷青煙，“假妹子”小心翼翼地喔嘴將棉花團上的火星吹燃，湊過去幫“何老大”將香煙點燃了。

古有鉆木取火，看守所有搓棉花起火。

“何老大”美美地吸了一口，重新又掏出一根香煙點燃后，將剛才吸了一口的香煙遞給了“王麻子”，又從煙盒里掏出一根未點燃的交給了二鋪的胖子。

“我唔須食啦，大佬賞給下面的馬仔好啦。”

沒想到二鋪還不是寶古本地人，操著一口帶著濃濃的粵語將香煙雙手遞了回去。

“何老大”并沒有將該支香煙塞回煙盒，也沒有再扔給其他人，狠抽了一口后又盯向了李浩然。

“我叫李浩然，木子李，浩然正氣的浩然。我沒犯什么事，我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

“嗯？”

李浩然的回答看樣子并沒讓“何老大”滿意。

“我考上大學了，錄取通知書都發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把我弄到這里來，我相信他們很快就會還我清白的！何老大，我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號子里也肯定有號子里的規矩，我也知道我現在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那你就按號子里的規矩來吧，要殺要剮都隨便，但要跟我玩吃水魚這一套畜生才會做的事情，你干脆整死我，否則只要我有一口氣，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進號子時敢跟“何老大”叫板的人不少，但現在都乖乖地蹲在尿桶邊上，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頭鋪的位置不是有關系就能坐得穩的，就像二鋪的廣佬，本來在進來時就睡的頭鋪，在“何老大”進來后，主動將頭鋪的位置讓了出來，這才算保住了二鋪的位置。

“你他X的……”

三鋪的“王麻子”又要暴起，卻被“何老大”擺擺手擋了回去。

“我信！”

“會抽煙嗎？”

誰也沒想到平時難得多說一個字的“何老大”竟然主動向李浩然點起了頭，然后拿起手上的香煙詢問道。

得到李浩然肯定的回答后，“何老大”將未放進煙盒的那支香煙扔給了李浩然。

一直放在嘴邊輕輕吹著棉花團讓火苗別輕易熄掉的“假妹子”趕緊湊過去幫李浩然點燃了香煙。

“咳咳咳咳”

剛才肝肺部就挨了好幾下，再加上“何老大”抽的又是和農村的旱煙一樣燥的“Hilton”牌走私煙，才抽兩口，李浩然就嗆得喘不過氣來。

“假妹子”接過李浩然轉手遞過來的煙，湊在鼻子上深深聞了一下，但不敢自作主張去吸上一口，拿著冒煙的香煙看著“何老大”

“你老同學賞你的，你就拿去抽吧?！?

“謝謝何老大！”

一聽這話，“假妹子”趕緊將手上的棉花扔到地上踩熄，雙手捏著香煙放到嘴邊狠狠地吸上了一口。

“慢著！你同學明明知道你拿被子蒙住了他的頭，讓他挨了一頓揍，他還這么講義氣，將煙送給你抽，你就這樣對你同學們？也不幫你同學檢查一下傷口？”

“何老大”這話一方面提醒李浩然，“假妹子”也是打他的其中一個，另一方面表示自己對李浩然的特殊照顧。

“何老大，能不能也賞我一口吃吃？我真的好痛！”

一直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的“龍哥”看著“假妹子”手上的香煙哀求道。

“何老大”嘆了一口氣，對著“假妹子”擺了擺手說：“把煙屁股留給香香吧，以后號子里再也沒有龍哥了，只有浩哥，大家聽明白了沒？”

“明白！”

或站或躺在地鋪上的犯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浩子，你以后就睡四鋪吧，都睡吧，明天假妹子向你浩哥介紹該做什么事。”

“何老大”說完從枕在頭下的被子里抽出一床扔給了“假妹子”。

“假妹子”見狀趕緊拿著香煙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才戀戀不舍地將煙屁股塞到了從下鋪罰到下鋪的“龍哥”，不對，以后得改口叫“香香”的莫求香嘴里。

“浩哥，你忍著點，只要止住血就好了。”

“假妹子”將李浩然扶上四鋪睡下，從棉被里抽出棉花，將他被牙刷柄捅傷的傷口阻住，再撕了一條汗衫給他包扎起來。

一夜之間，李浩然從一個準大學生成了看守所里的牢頭獄霸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