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來的太急，來的太猛。城上眾人撐不住腦中暈眩，一時東倒西歪躺了一地。

陳武撐起身形往城北望去，只見地上黑煙四起，猶如猙獰惡鬼擇人而噬。隨著黑煙飄來，硝石硫磺苦澀滋味直沖鼻腔，直嗆得人不住咳嗽。

“果是火藥！但火藥，又怎能有這威力？”

這時一個士卒跌跌撞撞跑來，撲到陳武身前哭喊道：“賊軍天雷破城，北面城墻已經塌了！”

此話一出，周邊官軍齊齊愣住，更有甚者已反向逃去城內。

陳武見狀目眥欲裂，急率親兵斬殺逃兵大吼道：“擅退者，斬！”

強行壓著官軍再度上前廝殺，壓下消息傳播，又故作冷靜，令余下士卒相信方才不過敵軍詭計，城防無礙。

此刻梁山炮火因發射過快，而不得不冷卻休息，官軍趁著這個空擋接連從城內涌出，再次與梁山眾人展開激戰。

矛刺長盾，刀斧交錯，各類兵器交織成一團，鐵甲與皮甲、木盾與銅盾相撞，整個城頭盡殘肢斷臂。

阮小七剛砸死一名官軍都將，就見數十名精銳士兵迎面襲來，為首正是都指揮使陳武。

陳武心知城北已破，不出三刻，敵軍必魚貫而入。此時生機唯有一條，陣斬敵將！

他早見此人勇武，又有士卒守護想來是梁山頭領，只要斬了他，一切還有機會。

陳武奮力向前，大刀盤起向下砸落，身形向著側邊沖去。

阮小七輪轉手中長刀迎了上去，只見銀光穿亂，金彩盤旋兩人斗了二十多合不分勝負。

這時側里一聲爆喝，如平地炸雷，只見一柄開山巨斧瞬斬兩人，破開包圍再沖著陳武殺來。

陳武本與阮小七酣戰，兩人武藝相仿，他瞧見斧來心中焦躁，卻抽不開身。

只聽鐵肉交擊的悶響傳來，霎時此片城頭一片寂靜，只陳武半截身子砸地的撞擊清晰入耳。

卞祥先是愣了半響，轉瞬高呼：“陳武已死，速速投降！”

他聲音急促，為在戰場中讓人聽清，又極為洪亮，一時間周邊官軍齊齊愣住。

官軍本就守城意愿不強，無非慣性使然被壓著上了城頭，又有督戰隊后面站定，這才去守城。

但現今聽得陳武身死，城破在即，還管得了這些？齊齊四散奔逃。

余下幾個指揮妄圖再戰，畢竟這城要是破了，自家多年來搜刮的民脂民膏必定保不住，被賊擄掠了去。

他們率親軍督戰，直殺得人口滾滾，堪堪止住敗跡，復又轉身去攻，但此時城頭半數已被梁山占了。

想退去巷戰，卻見自城北蜂擁而來三五百人，浩浩蕩蕩自后背殺向自己。

官軍眾將士見狀登時潰敗，丟盔棄甲跪地投降。

此時指揮使們才明白，為何先前沖天巨響后東、西方向壓力瞬間減小，也明白那城北轒輼車是何意。

那不是為了挖洞，而是為了炸墻！

轒輼車下面無底，便于作業。且在轒輼的掩護下，挖地道的士兵免受城樓上箭雨、落石攻擊，可安然地作業，直到地道成型。

尋常洞底作戰不過挖穿城墻，只要城內專人探查，待敵軍作業，大火熏烤，便可破敵詭計。

可時代變了！

林沖北上滄州前就留下黑火藥配方，令黃三改進爆炸威力，因這事本就容易，左右不過人命去填，又得林沖所說一硝二硫三木炭，加點白糖大伊萬指點，此次回山便制出爆炸威力較高的黑火藥，損失不過死囚、罪犯，若是不夠再加上逃難流民，試出來前者免死，后者賞田二十畝。

在這人命去填的情況下，已將火藥配比嘗試出來，威力可用于實戰。

此番出征敢于攻濟州，就是在于黑火藥，令孟敘挖地道埋于城下，炸塌城墻，而后其他兩路魚貫而入，登及破城。

梁山大軍順城北缺口而入，一路來降伏官軍，直直殺到濟州府衙這才作罷。

收攏士卒、羈押官軍、接管城防、又去大牢點除罪大惡極之輩統統充軍招募，這一系列工作結束，已是戊牌時分。

林沖毫不客氣占了府衙，正大馬金刀坐在那聽候匯報。

“報，濟州府衙現有甲胄千具，牛羊賞錢。”

“至于賦稅錢財，僅粗略統計有錢七十萬貫。”

這倒是正常，濟州畢竟大城，有錢近百萬貫倒是正常，但下一句令林沖瞠目結舌。

“濟州府伊韓松，家財六十萬貫，團練使黃安二十萬貫，余下各大小官吏家資浮財粗略合計八十萬貫！”

“字畫、布匹尚未統計齊全。”

要知道應天府一年賦稅也僅三十萬緡，蘇州經濟命脈也僅四十萬緡，濟州多年財富積累七十萬緡倒也說得過去，但這些官吏家資竟比蘇州一年賦稅要高，確實令林沖意想不到。

他喝口茶壓壓驚，吩咐左右，如昔日作風，抄辦貪官污吏，清點府庫糧草，留夠秋稅上繳，取糧半成運往梁山，余下一半散于城中民眾。

如此安排后又繞到府衙南監，徑直往里走去，到最里一間，壓著一白面長髯的中年官吏，此刻聽到腳步，他萬念俱灰舉著餐食木箸就往喉嚨去扎，面西而跪，高呼。

“不肖子孫韓松，丟城失地，致使祖宗蒙羞，官家......”

話還未說完，一只大手猛地握住木箸下壓，瞬間刺到喉嚨，韓松吃痛急忙躲避，就聽一中年男子聲音響起。

“怎么，不想死了？”

林沖一腳踹到他屁股上又道：“不想死了就起來說話，我這有一樁買賣與你。”

韓松慷慨赴死的念頭隨著這一腳，瞬間蕩然無存，心里只有對生的渴望。他小心站起，懦懦說道：“學生不想死了，敢問教......大王是何生意？”

林沖笑容和煦，令人取來濟州堪輿道：“我與你作一樁買賣，你不會拒絕的買賣！”

韓松順著林沖手指看去，見他自濟州至金鄉畫了個圈，又在昭陽湖一點道：“可看清了？”

“小人看清，只......大王究竟何意？若是要這兩縣錢財，我明日便傳令送來。”

林沖再將手指劃到鄆城，對他道：“不，我要的不是錢財糧草。”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梁山兵發兩路，我這一路破你濟州，另一路由直取鄆城，今日軍中來信已破了外城，陣斬兩將，想來明日便會破城。”

韓松聽得此處打個冷顫，急忙正色叫到：“大王豈是說笑？我韓松雖貪生怕死，但也知朝廷大義，順逆之途，我堂堂舉子，怎可從賊！”

林沖看他悄悄伸出搓著手指的右手，不由笑了出來道。

“我要的不是糧草、錢財，但也非‘府尊’所想。”

“我要這濟州兩縣軍民，要這兩縣歸我統轄，我梁山兵丁來任這個保甲、鄉兵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