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鏑！”林沖皺眉對著卞祥、武松說道。

官軍已確定敵襲方位，號角網絡中突然靜默無聲的東側太過顯眼，猶如明火執炬般奪人眼球。

東側鳴鏑離中軍大寨最近，其余稍遠，這三枚射入空中的鳴鏑便是對所有人的宣告！

“快！再快！”林沖馬鞭狠狠抽下，胯下坐騎登時如箭飛出，身后眾人也同樣揚鞭疾馳。

他們所在的位置已接近蘆葦蕩邊緣，地面漸漸凝實，露出黑褐色的泥土，再往前看，正是黃安大軍所在。

戰馬在潮濕的地面上奔馳，足下黑泥不住翻滾，而馬上的騎士，就是黑色大海中乘舟破浪的舵手。

黃安軍隊還在山關前僵持，此時聽見鳴鏑，急忙變換陣型，將中軍護衛在內，右翼側停列陣。

“快！敵襲！拒馬呢？快拉出來！”

黃安吼叫著，手中旗幟不住揮舞，喝令部下及早變陣應對不測。話音未落，他突然聽到身后一陣驚慌失措的騷動。

他猛地回頭，就見中軍后陣百步遠親衛騎軍的方位，忽然就陷入混亂！

后陣防衛的幾只步軍隊列，繞中軍變陣的時候，迎面撞上十數名騎兵，忽然從一處洼地沖來。

“為何在南？”

黃安腦中閃過一念就匆匆壓下，戰陣上容不得半點耽擱，大喝道：“何人替我出戰！”

“末將愿往！”

黃安手下一親衛都將高聲相應，見黃安點頭，旋即領兵而去，向后陣沖殺。幾名騎兵率先沖去，確定方位后示意都將，那都將順指看去，不由冷哼兩聲。

官軍馬匹均是選用精選戰馬，比尋常乘騎更為高大，沖刺速度更快。雖然自己這一隊所用是河北邊境替換下的，但總歸要比普通馬匹堅韌。

而眼前這批人，所騎乘不過京東馬，也就為首那人河北馬稍好些罷了。

哪來的烏合之眾？二十騎也敢沖陣！

他斜眼睥睨帶隊疾馳突進，轉瞬兩只騎兵轟然撞到了一處。

他盤舞鐵矛，剛擺出發力刺擊的架勢。對面騎兵中一人飛馬加速，轉眼就到了身前。

那名騎士披掛頭戴夜明盔，身披紫金山紋甲，端著一桿丈八點鋼矛，顯然是個首領模樣，黃安都將只覺戰功送到眼前，大喝道：“來的好！”

那人并不應答，只是挺槍來戰。兩桿鐵矛在空中交匯，只聽‘啪’地一響，雙馬便錯蹬而去。

再去看時，那黃安都將前胸凹下好大一塊，輕飄飄掛在馬上，肚里臟器混著血沫齊齊噴出，青的、白的綴著絳紅灑了戰馬一身。

林沖去勢不減，領著騎隊宛若尖刀般刺向大陣。

若說兩只騎軍交鋒便是尖峰相沖，那此刻從天空往下去看，黃安這只騎軍僅僅交戰一合，尖端便已被折斷。余下那只騎兵仿若鋒利刺刀，直直破開敵騎，沖著中軍而去。

來的太快了！

黃安中軍后側這一都百來人，本是朝廷弓手，先前還在給弓上弦，整理槍頭，預備登入戰場。突然聽到鳴鏑沖天而起，都將去看中軍旗幟，剛要轉換方陣往東防備，又見騎隊自側翼狂奔而來。

都將壓抑心中驚慌怒吼著聚攏士卒，想要變換方位排槍來防，擺個抗沖擊的方陣。但太遲了，只是一個閃身，林沖便瞬殺一將，風馳電掣般狠狠砸進陣中。

林沖仗著甲胄堅固，迎著步卒們撞去。仿若萬斤巨錘砸擊沙石，僅是尋常啄擊、橫掃、前刺，但每一下都勢若雷霆，帶出一片血霧。

黃安這一都瞬間被打薄一層，林沖縱橫往來身前無一合之敵。

武松等人隨之跟上，一同往缺口鑿去。霎時間斷肢殘臂漫天飛舞，繞著騎隊周圍憑空生出個無人地帶。

黃安軍隊聚攏的很迅速了，隊內幾個騎兵一時不察，雙腿被刀槍刺出道道口子。但他們不敢去看，只能忍著痛繼續沖。

戰陣上大槍戳來，大槍戳去，勇者不得進，怯者不得退，哪容得半分遲疑！

騎隊接連破開百人，徑直往中軍殺去。若是細心看去仍能見驚慌失措的士卒，正捧著水囊喝水。他們是中間一層，前后都有同僚護著，是以稍微休息，都將也不曾在意，畢竟剿匪嘛，一群烏合之眾怕得什么。

朱仝與黃安在帳前看得清晰，不過片刻，身后便死一將，敵軍精騎突入，就要殺到帳。黃安心中焦躁，急令鳴金收兵前來救援。

朱仝想到，此番若是如此戰敗，黃安那廝怕是要將罪責安在我頭上，我宵小一個鄆城都頭甚好拿捏，不行，我需去攔住那人！

他想到此處翻身上馬對著黃安道：“團練勿慌，待我去擒來敵將、斬于馬下！”

黃安此刻六神無主自然答應他來，朱仝便縱馬提刀趕去截殺。

林沖正在廝殺，手中長矛翻滾一連挑飛數人，將前行通道徹底打開。他正要一股作氣沖到黃安陣前，就見迎面躍出十騎黃安戰馬，向自己沖殺而來。

這一批騎軍皆披掛整齊，兜鍪、鱗甲一應俱全，肅殺之意溢于言表，一看絕對是官軍精銳。他們以一名藏青甲胄、騎著黃驃馬的騎士為首，成沖鋒陣型突擊過來。

林沖與武松等人對視一眼，旋即催馬向前，再做沖鋒。

從騎們縱聲咆哮，一齊駕馬沖鋒。

兩個相同陣型轉瞬撞在一起，刀槍并舉，深深塹到了一處。

霎那間，鐵騎相撞、騎士慘叫、兵刃交錯聲齊齊響起，不由分說灌入耳膜。

周邊從騎皆是尋到相應對手，刀槍斧鉞交相錯落，兩邊均是精銳，這般近的距離身上皮甲怎頂得住劈砍，僅兩回沖殺，騎士幾乎人人帶傷。

林沖處在隊列最前端，眼前頓時被敵騎充斥。

尖銳的破風聲響起，兩桿長槍瞬間自前方刺來，一左一右橫斷去路。林沖避也不避徑直沖去，待三馬相會近在咫尺時，陡然仰身后躺，那兩桿槍便擦著胸甲掠過，蹭出一片火花。

那兩人對視一眼露出個冷笑，槍尖頓時下壓，回槍沖著林沖后腰刺去。林沖等的就是此時，他突然折返，兩臂一狹，竟將那雙槍牢牢鎖死，在他臂間動不了分毫。

只聽得林沖大喝一聲，簡如雷霆作響，震得周遭人耳生疼。

只見他怒目圓睜，雙臂隆起，兩手只一翻抓住槍桿，那兩人竟隨槍而起，生生飛至半空。胯下戰馬兀自向前沖去，無人操控一連撞翻官軍數人。

林沖見兩人騰飛而起，又再松槍撤手，轉瞬自背后抽出兩只短矛，擲向兩人胸口。

這一下極快，半空兩人無處發力，也無可躲避。只得眼睜睜看著短矛自前胸透入，破開皮甲自背后穿出，捅出個碗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