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俱都大驚，齊齊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林沖此時又道：“可有膽量隨我沖殺？縱然不如李存孝、陳慶之，又何妨效漢末太史慈單騎入城！”

“末將愿往！”身側卞祥大聲喊道。

武松尚在思考，此刻見卞祥率先發聲，立即俯身行禮單膝跪地道：“愿隨大帥左右！”

此言之后，周遭眾人齊齊跪下唱諾。

“愿隨將軍廝殺！”

林沖盯著眾人深深看了一會，厲聲叱道：“如此及早動身！快上馬！”

宋萬剛待翻身落鞍，被林沖一把按住道：“宋都頭且慢，此行另有任務與你，我等二十騎先鋒沖殺，你且慢行，整理營中兵馬備戰！”

“我等約行半個時辰后，你率軍突擊，以為我等策應。若我等破入敵陣，你便燃起烽火急攻黃安中軍。”

“此戰勝敗非在我手，而在你身！我等身家性命便托付宋兄！”

宋萬愕然，猛地抬頭望向林沖，林沖卻不再說些什么，只取來中軍五色五方旗鄭重托付，靜靜看著他，眸子里閃爍出他的剪影。

......

‘噠、噠噠’

隨著馬蹄落下，泥坑里頓時水花飛濺，混著泥污黏在腿上、腳上。秋風不知何時猛烈起來，呼嘯著卷起大片雜草，將枯黃的雜樹、蘆葦吹得連綿起伏，發出波濤般駭人的聲響。

武松見林沖眉頭緊皺，便上前問道：“大帥？”

“我沒事。”林沖眉頭蹙成一團，耳朵動了動道：“二郎，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武松側耳傾聽，秋風呼嘯似是鬼神泣號，但......無數蘆葦下似有低沉的聲音起伏，又好像沒有，聽不真切。

卞祥這時開口，面色愈發凝重指著前方道：“不用聽了，大帥且看。”

視線順著手指平移，只見蕭瑟秋風停歇的空擋，本該止住勢頭的灌木仍在不住晃動，還未連成片，只是星星點三五里間遙遙相應。

再細細聽去，先前掩蓋的聲響便清晰可聞，林沖打個激靈，那是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號角！

“不好！黃安小股斥候已趟進蘆葦蕩！”林沖陡然色變，眉頭皺得更深。

他曾在禁軍請教過淺顯戰陣，每軍臨戰，扎營駐地后均派斥候四面探索，三五人一小隊，如原野落星般撒出，以極多的數量探查復雜地形。

這些小隊間保持最大的救援距離，手持號角傳遞信息，由外向內一步步占據要害險阻，再將情報傳回中軍帳前，依托險要設駐哨塔，或再立分寨互成犄角。

林沖心中迅速思考，黃安本部四五百人若要探路，斥候當設五十來人，四面皆出，此地頂天不過一二十人。

“今日先斷其耳目，諸位隨我斂息沖殺！”林沖兀的轉身向隊列招手呼喝。

卞祥快走幾步，持大斧開路，讓林沖走在自己身后。

眾人都知，這是此行險要時刻，若不能斷黃安耳目，逃脫出幾個斥候，敵軍大部須臾便至，蜂巢般包圍合攏。

將士不再交談，只盯著林沖背影前進。行了片刻，腳小大地重新變得堅硬，大塊土石聚攏合成坑洼，水域逐步消散，留下星星點不相干的水坑。除蘆葦外，周邊雜樹愈發的多了，他們已接近大野澤南側。

這段路程，他們小心前行，借著馬力接連繞過兩處黃安斥候，只等再過一處便能自背后吃掉。

突然，前方蘆葦叢撥動，蕩漾搖擺下探出個鬼頭鬼腦張望的黃安斥候。

一人多高的蘆葦桿子和叢生的雜樹遮掩了兩人身形，待到迎面撞上，已然不過寸許，彼此都愣了神。

卞祥排在第一位，一路上他極仔細打量蘆葦叢中蛛絲馬跡，小心探查風吹草動，明明先前未曾聽見號角，但就是這么撞上了。

卞祥率先反應，猛地掄起開山斧來迎面劈去，只一瞬，刀刃便擦著那名斥候鼻翼劃去。

一顆，不.....半顆腦袋頓時沖天而起，洋洋灑灑顱內腦漿濺了一地，混著血水甚為好看。

“殺！”

既然已被撞破，卞祥不再掩飾，縱馬橫著斧頭沖向內里兩人，隨著馬匹挺進，周邊蘆葦攔腰折斷，露出好大個空缺。

“快！兒郎你帶人去截殺第一只斥候，剩下的交由我！”容不得半分耽擱，林沖掉轉馬頭帶人沖去。

“嗚~”

剛將號角叼在嘴上吹出個響，卞祥一斧又至，堪堪避開，號角卻被擊上半空斬成兩截。他反應倒是快，電光石火間已然摸出盾牌迎擊。

沼澤中馬力不好發揮，卞祥嫌棄馬上揮斧借力不順，跳下馬來大步急奔，手中大斧盤旋瞬間砍在盾上。只聽一聲悶響，大斧劈開盾牌上半整個刀刃深深嵌入裂隙。

那斥候心中一安，終于擋下，先前雖說號角未能全部吹響，但周遭友軍當可聽到求援，只要再堅持片刻，就能活命！

“咔”

這是......什么聲音？

他猛地覓聲看去，只見盾牌裂隙忽的一下擴大，一張攝人大臉便出現眼前！

卞祥一擊未曾得手，心中大怒，并不抽斧回身再砍，徑直奮力下壓，只聽清脆聲響那盾牌便登時碎裂，飛濺殘渣重重砸在斥候臉上，頓時涕泗與鮮血橫流，糊了他滿臉。

斥候本能往后退去，卞祥提斧再次揮出，雙手持握奮力向前橫劈。這一下用力極大，斧柄攔胸沒入，斥候身上皮甲像是紙做的一般，瞬間裂開個口子迎著斧頭進去。

開山斧頭貫穿胸腔，直至卡在骨隙才堪堪停住。那斥候仰天倒地，張嘴荷荷幾聲，隨即不再出聲，大量鮮血混著泡沫一齊從他口腔涌了出來。

林沖快馬疾馳，回頭見卞祥已分出勝負，心下稍微安穩。當即拈弓搭箭，迎頭對準一里外吹號斥候射出。

箭矢順風而行，去勢極快。方才射出，下一瞬借風就已到了那人面前。左側官軍還是反應慢了半籌，舉盾去擋。

剛剛抬起，那箭矢便迎面射入，風聲呼嘯間夾著一聲輕響，那號角便被一箭射穿，連同那名斥候一齊釘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