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這般想法其實也對，但要建立在兩軍相差不多之下。兩軍相持，無非人數堆疊氣力相加，再輔一軍陣奇兵。

正如孫子所說凡戰，以正合，以奇勝。

林沖這邊望去，劉中軍似滔天海浪拍在頑石，浪不盡而石不動。兩軍戰線相持，互相奈何不得。

只殺得斷臂橫飛，流血漂櫓。前排士卒面部猙獰，崩著勁奮力捅死目標，矛頭入肉極深，一時插拔不出。

戰場刺激下忘了棄矛換刀，被敵陣后方躍出的悍卒一刀梟首，血液呲啦濺在周遭。

步卒征戰就是這般，兵刃交加你一刀來我一槍。就看哪方士氣先潰，承受不住損傷掉頭就跑。

戰線焦灼，劉中側翼騎軍小將見自家久攻不下，又得了便宜形事的口令，當即一拉轡頭，將坐騎扯得人立而起。

“眾將隨我沖殺，破梁山中軍！”

說罷引著眾軍自劉中側翼，繞了個弧線流星般砸進梁山陣內。

林沖初臨戰陣，到底還是有些反應慢了，瞧見那支馬軍鑿開缺口，方才如夢初醒。

喝令左右抬出大旗，再次擂鼓，高舉五色五方旗傳閱全軍，中軍壓上，親率身后五十多騎直插劉中騎軍而去。

聽得身后蒼涼雄渾鼓點再次響起，梁山各級軍官急忙向后看去，但見中軍大旗向前奔來，青、赤、白、黑、黃五色五方旗同時樹起。

盡皆欣喜，連忙喝令全軍向前，被敵騎沖散的一隊，本以士氣大崩，準備潰逃。這會見五色五方旗動，心里皮生一股氣力，咬牙撐著不散，又結成槍陣防備敵騎沖殺。

林沖這些時日練兵，雖是也用后世軍訓隊列行走、越野之法，但卻未練區分左右。

原因無他，不需要！

古代行軍作戰靠的是五色五方旗，各級軍官緊盯令旗，旗動則軍動，東南西北中各有旗色。金鼓響、角炮鳴、五色旗齊動，則全軍隨進總攻沖殺，旗停則軍定。

而以左右進軍，則是西歐軍事技術，文藝復興后期形成的打法。于此時宋朝可以用，但也可以不用，火器剛發展起步，推廣通識掃盲可以，但太費錢，又無明顯提升，得不償失。

林沖飛身上馬，接過丈八蛇矛抖個槍花，如驚雷般須臾便至陣中。

劉中騎兵殺得起性，正要揮刀再斬一人，突然肩頭一痛，一點寒芒自上劈下砸碎左邊肩骨，骨碴登時變為碎末，順著皮縫隙灑出。

這一砸去勢不減，混著血水鐵皮一槍拍斷戰馬腰脊，斷成兩截四蹄仍在地上虛踏。

眾人看去，正是一將身披扎甲，頭戴鳳赤兜鍪，騎一褐色戰馬沖殺而來。

劉中騎兵步卒瞧見，看摸樣是個頭領人物，都圍過來廝殺只覺：“戰功就在眼前！”

林沖環視當場策馬人立而起，僅一個照面，槍尖連點、推拉橫掃都是尋常招式，但快若閃電，動若雷霆。四下里無一合之敵，不出片刻就已斬殺數人，這時后方自家騎兵才沖殺跟進。

“隨我沖殺！”

林沖見人到齊，再度策馬疾馳。煙塵大起，兩只騎兵交錯相攻，刀槍交加，蹭出令人厭煩的聲響。

人皆死戰，不斷有人跌落馬背，須臾被后至騎兵踏成一灘肉泥，沒了出氣。

馬也在廝殺，拽著對面鬢毛生生撤下一塊血肉，頭顱碰撞發出清脆響聲。

沖了百步，林沖來回騰轉撕碎十多騎攔截，橫刀立馬，一時竟無一人再敢上前。再行沖殺，一矛戳飛兩人。撤手收槍，槍桿順掌心劃來握住槍頭，腰身扭動后桿隨之舞動彈開一人，側立下腰擲矛飛出，一連貫穿三四人方才停下。

渾身鮮血，敵人與自己的混合粘稠在一起，順著甲胄滴落，看著好不瘆人。

林沖縱馬一步步去取來蛇矛，周遭無人敢敵。此時劉中騎兵已然潰散，攏共三十來人，不過片刻就被一人殺得只余十幾騎，傷亡過半，又見林沖魔神般模樣，心里再也承受不住，紛紛架馬逃竄。

劉中大隊是些烏合之眾，后面步卒見騎兵已經退去，手中兵刃有些握不緊了，一個個互相看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那。

劉中在中軍瞧見騎兵潰退，震怒異常，咬牙切齒一拳打在身側樹上，直打得樹不住搖晃。

“這幫鳥人，枉我平日好吃好喝伺候，戰時竟不盡全力廝殺！”

“取我斧來，莫要甚么后備了，勝負就此一舉。”

“隨我廝殺！”

劉中旌旗一揚，也領親衛老兵悍卒沖殺而上。迎著被打出的缺口而去，想要扭轉局勢。

劉中親衛都是隨他一同玩到大的伙伴，未落草前也算得好手。連同落草后陸續來投的人馬，共計四十三人，皆能為其效死。

每日不事生產，只是打熬武藝，操練行伍。劉中與他們同吃同睡，叫得出每個人的名字、籍貫。這一隊親衛正是他吞并三山的底氣，也是敢來戰梁山的資本。

自從合兵三寨，他這半月來逐步蠶食其余兩山，搜刮戰甲，將這一隊人馬裝備到牙齒。宋甲遼盔，雙槍短棍裝備整齊，看著雖不倫不類，但不可否認防護能力與進攻手段。

這會隨著劉中狂奔，戰場上便傳來一陣地動山搖，鐵塔似身板遮陽蔽日，隨手斬殺向后逃竄的士卒。

“寨主有令，擅退者殺！”

一時殘肢橫飛，止住了潰勢。硬逼著士卒再次踏上戰場，與敵人交鋒。

林沖橫槍推掃、戳刺飛挑，不一會就在前線來回沖了兩遍，如入無人之境般，縱馬任馳。

待再度挑飛一人后見遠處煙塵四起，四十幾披甲大漢馳馬趕來。為首一將直奔自己，關刀輪轉如圓當頭劈下，凄厲破風聲直襲耳中。

卻是馬上幾人彎弓搭箭，盯著要害射來，以為掩護。

林沖手中蛇矛輪轉如飛，左拍右打，卸去箭矢。再看時，那將已到了近前，手中關刀順勢下劈，若泰山壓頂般落下。

林沖急忙側開身子，平舉蛇矛向上接去。

‘錚’

刀矛相擊，發出清脆聲響。

對面騎手仍不松懈，尋準時機，瞅著兩人空擋拈弓來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