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間，趙延仿佛看到了一束光。

光芒掃過的地方，稻田迅速消失。

快要閉上的眼睛猛然睜開，趙延劇烈的掙扎了起來。

來時路！那就是來時路！

他要回去！！他要回家！！

但腰間的繩索力氣太大了，綁的也太牢固了，趙延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

他眼睜睜的看著稻田消失，又眼睜睜的看著水底越來越遠，整個人都被絕望的氣息彌漫了。

……

泗水岸邊，趙延的身邊圍聚了一群人，他們擔憂的看著他，也看著那個跪坐在他身側正全力做著心肺復蘇的太醫。

“咳！咳咳咳——”咳嗽聲傳來，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救回來了！

趙延咳嗽了半晌，低著頭四處搜尋，待看到稻穗被人從他口中摳出，很隨意的丟到了一旁，趙延連滾帶爬的把稻穗抓在了手心里。

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還有些發冷，但他卻顧不得，而是把那稻穗捧在手心里，輕輕的揉捏。

從稻穗上揉捏下了一粒米，趙延看著那飽滿而又細長的大米，忍不住的喜極而泣。

“兄，兄你怎么樣？”

“兄你無恙吧？”

“剛剛可是太險了！”

“幸好有急救之法，不然兄就救不回來了。”

“兄，你說句話啊。”

壯、勇還有信他們都撲到了趙延的身邊，關切的看著他。

身后，還傳來了夏無且的聲音，“汝子怎如此沖動妄為啊，我知你立功心切，可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馮毋擇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他問道：“你潛入水底，可有發現銅鼎的下落？”

趙延轉頭，沒有作答，而只是問道：“太醫令說過可以讓我做太醫，還作不作數？”

夏無且：“自然作數！”

趙延又轉頭看向了馮毋擇，問道：“侯爺說要給我進公士之爵，敢問公士之爵，有宅幾畝，田幾頃？”

馮毋擇：“宅一畝半，田一頃半。”

趙延：“好，爵位我不要了，我只要宅和田！”

馮毋擇：“薪俸呢？”

趙延：“也不要！”

馮毋擇：“你想清楚了？爵位之重，可絕不在于田與宅。”

趙延：“我只要田與宅。”

馮毋擇點頭道：“好，這么點田與宅我還是可以做主的。”

趙延忙拱手道：“多謝侯爺賞賜。”

“多謝太醫令提攜！”趙延亦對夏無且道。

馮毋擇：“這都是你應得的，記住乃公的好就行。”

夏無且則是笑道：“我與汝還不知道是誰提攜誰了。”

馮毋擇是挾恩圖報，夏無且是覺得自己占了趙延的大便宜。

二人的反應很能說明他們的性格。

趙延被壯和勇扶著走到了亭子里歇息，他沒有再下水了，盡管秦軍對于黔首和刑徒下水的次數是有要求的，但趙延既得夏無且看重，還被馮毋擇重點關照，自然是沒有人來為難他。

他把稻穗小心翼翼的收起，看著不遠處的河岸發呆，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有了趙延的“身先士卒”，其他黔首和刑徒也開始嘗試抱著巨石下水。

能夠潛入泗水水底的人越來越多了，但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沒能發現九鼎的線索。

趙延偶爾會跟潛入了泗水水底的人搭話，并試探性的問他們有沒有在泗水的水底看到類似稻谷之物，他得到的全是否定的回答，甚至有黔首覺得趙延的腦子是被泗水給泡壞了，誰家的稻谷會耕種到泗水的水底啊。

趙延很失落，他覺得自己錯過了回去的機會，早知道……就他媽不在身上系繩索了，也不需要秦兵的救援！

當時如果沒有繩索綁在身上的話，他趙延說不定已經回到現代了吧？

這只是趙延失落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是：他不是不可以留下來，但你他媽倒是把那兩畝地的水稻都留給我啊！

有那兩畝地的水稻，就算大秦沒有未立軍功便被進爵的先例，他趙延也絕對能從始皇帝處換得一個功爵！

可眼下，那些水稻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趙延手中的唯一稻穗！

樣本太少了啊，沒法證明其產量與珍貴性，而且……在泗水里泡了大半年，還能不能長出苗來也猶未可知。

換爵位暫時是別想了，先種地吧，能把那一束稻穗種出新鮮的水稻來再說！

趙延想著，輕手輕腳的拿出稻穗放在眼前查看。

這一看之下，趙延頓時大驚。

他記得之前，從泗水中被娥姁救起來的時候看到的好像還是青綠的稻苗！

但這一次，趙延撈上來的，卻是成熟的稻穗！

所以……這水稻還能在泗水的水底生長不成？

趙延沒有輕易的否定這個判斷，但他覺得還有另外一種猜測，也許更加的靠譜。

那便是……這水稻不是跟他一起來的！

來時路又被打開過，也許以后還會再開！

想要驗證這個猜測，趙延覺得他得先排除第一種判斷，他需要試一試這水稻是否真的能夠在泗水的水底也進行生長。

但稻穗只有這么一束……

趙延還是得做兩手打算，他從泗水中被繩子拉出的時候其實便已經有了決斷。

他要入秦，做太醫！

同時耕種，把這一束稻穗變成一整片稻田！

如此，就既能在大秦擁有一席之地，也隨時可以嘗試去排除第一種猜測！

夏無且是個很靠譜的人，在得到了趙延愿意為太醫的肯定答復后，他便派人去了沛縣，給趙延開具了可以離開故地去往咸陽城的“傳”。

聽趙延說還要帶上壯和勇等六人，夏無且又以他太醫令的名義收他們做了舍人，從而也給他們開具好了“傳”。

趙延入秦之后只是普通的太醫，最多只能擁有一位庶民為仆，壯和勇則是有足足六人，若非夏無且出面，趙延只能從中選取一人帶入咸陽。

得了“傳”之后，趙延又是對夏無且千恩萬謝。

整個泗水撈鼎的過程持續了半個月，壯等黔首因此而得到了十二枚銅錢的賞賜。

他們的嘴都笑歪了，引來了勇和信等刑徒的羨慕。

但一想到“泗水撈鼎”之后他們就是自由身，還能隨趙延去咸陽城，他們就又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無限的向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