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應付完難纏的人,轉身回來時,眼睫垂落,卻悄然一跳。
車后座上安然睡著的身影,陡然消失了。
有晚風輕輕吹過,將掉落在地上的毯子吹到他腳前。
傅知亭彎下腰身,將失去溫熱的毯子拾起來時,眸中只余下一片冷寒的光。
云酥感覺自己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上,車子行駛在不平穩的道路間,終于停下來,有腳步聲遠去。
對方很快又回來,摘下了她眼上的眼罩,她眨了下眼眸,果然看見了許易一張陰冷的臉。
她還來不及說話,對方便動作粗魯地將一瓶礦泉水喂到她唇邊。她接過來,自己小口小口地喝著。
等到解了渴,她抬眼望向四周的環境,只能看見道路兩側的小平房和高山,顯然已經遠離了城市。
“這是去哪?”她保持著平靜的姿態,低聲問道。
許易沒有回答,反手甩上車門,坐進駕駛座里,單手發動汽車,嘴里叼著煙,說起話來也含糊不清。
“去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們是誰的地方。”
一路上,云酥一邊順從,假裝若無其事地安撫著對方,一邊默默地記著沿途的路。
直到對方終于停下車,拉開車門,將她拽下來。
她坐太久了,腿沒力氣,順著力道往前跌去,被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小腿,疼得她輕輕吸氣。
“嘶——”
許易卻不為所動的模樣,用力地拽著她的手腕往前走去。
云酥小聲說:“如果是以前,你一定會問我摔得疼不疼。”
男人聞言,動作微微一滯,停住腳步。
那是他們都回不去的從前。
云酥抬起臉,看著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氣。
“許易哥哥。”她感嘆,“我好像很少這樣叫你。”
從前為了刻意拉開距離,她從來都只是連名帶姓,干巴巴地叫他名字。
對方仍舊立在原地,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其實他們是一類人,對彼此,很難下定狠心傷害。
“許叔叔和阿姨,”她輕聲問,嗓音輕輕的,消弭于風中,“在國外還好嗎?”
許易眼睫微顫,眼底劃過一絲譏諷,啞聲開口,“他們不把彼此殺掉,對我來說就是好消息。”
云酥沉默下來。
許家夫婦雖然名利兼收,人前顯貴,但因為商業聯姻,彼此刻薄怨懟,近些年已經發展到了互為眼中釘的地步。
“許易哥哥,”她輕輕闔上眼眸,低聲的呢喃像是一句祝愿,“你要幸福啊。”
傅知亭駕車趕來這座海濱小鎮的時候,蒼茫的碧海邊,只坐著一抹纖細的身影。
他緩步上前,對方似乎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朝他輕輕一笑。“他人呢?”他皺起眉尖,在她身旁蹲下來,緊張地問,“他沒有傷害你吧?”
云酥搖搖頭,伸出手,攤開掌心給他看。
她白凈的掌中,靜靜地躺著兩三枚貝殼,脆細,散發出淡淡的柔和光芒。
“他說這是送給我們的新婚禮物。”
云酥垂下眼睫,青梅竹馬多年,走到如今的地步,難免叫人惆悵。
C市又新開了一家畫展,位于繁華街道,畫展樓外的屏幕放著云酥最新創作的作品,鑲嵌上淡淡金邊的“云酥”二字。
有好奇,或是聽到她的名聲的客人絡繹不絕,門口排起長隊。站在不遠處的女人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屏幕,輕輕彎起唇瓣,眼中浮現出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