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不......”

剛說完，老頭就咳嗽不止。

“咳咳！！咳咳......”

每一道咳嗽聲，仿佛都能夠把這個老頭脆弱的骨架子給震散。

身后那兩位始終保持了一定距離的道士，這個時候終于不得不走向前去。

但是這時候，依舊只是另一個二流法師走上前。

那位一流法師穩穩在身后壓陣，始終和老頭保持了一定距離。

行走江湖的，無論有沒有實力，無論男女老少，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行事準則。

而這三個人的準則就是，遇到有人需要幫助，必須有一個人拉開一定距離，觀察周圍的情況，免得落入他人圈套。

就算是真的遭了陷進，也能跑出去一個人替死去的人報仇。

老頭在先前出手的那位一流法師懷中，不斷咳嗽。

老頭用袖口捂住嘴巴，再一個猛地咳嗽，衣袖上居然沾上了一片血。

這血渾濁不堪，烏漆似墨，結成了無數小血塊，血塊居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不斷地蠕動。

在血塊要掉在那位道士身上時，道士趕緊抽離，換了一邊扶起老人。

三個人來回對視一眼。

先前收掉的那只青面獠牙鬼，只要稍加煉化，不僅能夠讓千魂幡的器力更進一步，也能夠得到數百功德，再加上救助老人，甚至能得到接近一千的功德。

平均下來，每個人都能兩三百的功德，抵得上做二三十件無關緊要的小好事。

因此三個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一絲收獲后的滿足感。

但現在，老頭的身體起了變故。

那是鬼氣入體的征兆，現在或許還有的救，但是需要拿出玄品清氣丹，才能夠有十足救下這位老人。

救下了老人，獲取了功德，這樣的結果讓三人很滿意。

但是救下老人，拿了報酬，老人身體生變，要想再次救助，需要拿出價值上百中品韻晶的玄品清氣丹，那就有點......

不太合適，或者說沒有必要了吧。

這就是三人通過眼神交流得到的第一個結論。

玄品清氣丹，有嗎？肯定是有的。這樣的丹藥，對于常年行走四海的散道來說，是可以及時救命的好丹藥。

基本上二流法師以上的道士，人手必備一顆甚至是幾顆。

甚至連稍微有些背景，師門資源雄厚的游方術士，都能隨時在身上帶上幾顆。

三人現在身上的玄品清氣丹，那位領頭的一流法師身上，有四顆。先前出手的那位二流法師身上，居然有七顆，這也是他敢率先出手的底氣。

而另一名二流法師身上，雖然不多，也有兩顆。

三人再次對視，互相點頭，冷冷看著正在被鬼氣侵襲，咳嗽不斷的老頭，如墨一般的血塊又一次從老人口中流出。

那位一流法師再次開口：“老人家，別怕，吃下這枚丹藥就無大礙。”

隨后他從布袋中掏出一個藍色小瓶子，從中倒出一枚淡黃的丹藥。

補氣丹。

一塊下品韻晶可以購買兩小瓶，有緩解氣急癥狀的功效。

也就是后世的哮喘。

再過不到一個時辰，老人體內鬼氣攻心，就再也不會痛苦了。

老人這么痛苦，自然是要幫的，小幫也是幫。

到時候成了鬼物，再殺，又是一筆功德到賬。

三個道士也不再掩飾，看老人的眼神，從關切變成笑意滿滿。

一事三吃。

簡單一件事情，居然能賺到三次功德，這算是意外之喜，但也快成了一種常態。

自從地府在修道之人頭上架起一個緊箍兒咒。

個個都在做好事，但個個都不是什么好人。

一流法師背后握著銅錢劍，等到老頭變成鬼物，只需要往胸口一刺。

功德圓滿。

時候到了！

他一件刺出，卻發出一道慘叫。

兩雙長滿了毛的手，從背后洞穿了一流道士的胸膛。

他瞪大雙眼，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青面獠牙鬼，不是被收服了嗎？

“不甘心，我不甘心。”

“再做一百件這樣的好事，我就能成地師。”

“我不甘心.....”

眼前兩個道士腦袋，滾到了他的腳下，但已經無法引起他的情緒波動了。

其他人，死有無辜。

“青面獠牙鬼.....你們兩個是一伙的！”

他的聲音悶悶的，漏著氣，像被割開喉嚨的豬。

“你......你是鬼尸？！”

轟，直直倒地。

......

夜已深，濃濃瘴氣在野林子間彌漫。

本該是鬼物出沒的時候。

但現在土包間卻傳來陣陣陰戾的慘叫聲，和遠處貓頭鷹低聲啼叫來回呼應，如果此時有人路過，恐怕會以為是誤闖到了陰間。

又是一道慘叫聲傳出。

聲音聽起來卻不像是人，反而像是傳說中的鬼。

隨著一雙布滿黑霧的手，將一頭看不清五官的紅色魂體撕成兩半，紅色魂體如同泄了氣，不斷冒出陣陣青煙。

整個亂葬崗都因此變得臭烘烘，像死了十天的老鼠掉進了糞坑一樣臭。

隨后魂體干癟。

這股由魂體破裂而釋放能量，沒有消散。

暗處站了一位臉色蒼白，沒有眼白，只有眼黑的虛弱青年，隨著吸入這股鬼氣，整個人的眼眸，正在變得愈來愈精亮。

青年久久沒有眨眼，直到將那紅色老鬼的鬼氣吸至干癟，才不舍地將那副空皮子緩緩脫手。

失去色澤的空皮子觸碰土坡的一瞬間，化為粉末，歸于塵土。

而那青年的左掌，三處斷指，上面的肉正在快速生長，小拇指更是直接生生長了一整節。

那股腥臭味久聚不散，青年又走向下一個墳包。

他隨手一拽，一個青面獠牙的綠色魂體死死被固在掌中，連掙扎都做不到。

哪怕這個青面獠牙的鬼有足足一千五百多的道行，在外面隨意一片鬼霧，都是鬼將級別的存在。

但在它面前這位實力和它相差不多的青年面前，卻毫無反抗之力，如同死狗一般。

這就是作為鬼差的優勢。

其一，如果敢反抗，哪怕沒有傷及鬼差，這一處的鬼也會被下面派遣陰兵迅速優化。

其二，鬼差天然對鬼物有壓制，更不要說鬼差還陽，還領了陰械司的專門對付鬼物的鬼器。

四處墳包，上百道原來窮兇極惡，趁夜行兇的惡鬼們。

眼睜睜看著虛弱青年大肆抹殺自己的同伴，每走一處墳包，就意味著這處墳包的鬼會徹底消散在這片天地之中。

但沒有一頭鬼敢作出稍微大一點的動作，如同鬼奴一般趴在墳包中，個個緊閉嘴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吸引了青年的注意，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夷死為微，微死無形。

眼看著還有五道奔頭，沒有哪頭鬼會想現在就徹底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