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上門的生意,摩根士丹利自然得把趙澄的生意做下去,不然可有損名聲。
但是大摩偏偏又不愿意給他更高的融券杠桿倍數,那其中就有貓膩了。
趙澄猜測,二級市場上流通的起亞集團美元債數量沒那么多,并不是總的債券量不大,而是搶的人多了。
要么就是前面有大客戶已經在掃貨了,亦或者就是大摩高盛這些券商親自下場了,否則沒法解釋溫特斯的這套說辭。
而對方既然敢讓自己打電話去問瑞信之類的做市商,那自然是有恃無恐的了。
不管哪種情況,都說明起亞債券在被暗地里大量賣空,可能有些人或者機構不知從什么地方知道了起亞集團的負債狀況。
這下變得不是很有意思了,如果早知道事情會這樣,趙澄才懶得大費周章地找溫特斯,他本來預想是融券10倍的資金來做空起亞的美元債券,但現(xiàn)在看來是沒法達成這預期目標了。
房間里的倆人沒有再發(fā)出聲音,溫特斯拿起咖啡杯對趙澄示意了下,意思是讓他自己好好考慮下。
坐在對面的趙澄用手輕輕敲起了桌面,沉悶的敲擊聲在洽談室里回蕩,顯然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在沉默許久后,趙澄停止了敲擊,對悠哉悠哉喝著的溫特斯緩緩道:“我無法接受3倍資金,實在是太低了,600萬美元的擔保金并不算高,對你們而言其實不算什么。”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溫特斯一臉享受地品味著醇厚的咖啡,對趙澄的態(tài)度并沒有上心,“如果是幾個月前那我們談得沒必要這么累,但現(xiàn)在已經是7月了,如果趙先生愿意做空其他公司,例如韓國的三星集團,那10倍的融券資金我們是愿意幫您申請的。”
“這么說就真的沒意思了,6倍,3600萬美元,你愿意的話我們就談這筆生意,否則我就直接走。”對方的態(tài)度讓趙澄頗為不爽,說話語氣也冷了下來。
溫特斯放下咖啡杯,雙手交叉在嘴邊道:“實在抱歉,只能3倍。”
“沒得談了?大摩家大業(yè)大,難不成還差我這幾百萬一千萬的資金?”趙澄冷笑道。
“實在是抱歉。”
趙澄站起身子就往外走去,這么欺負人的話那也沒必要談了。
這讓溫特斯微微皺起了眉頭,自己好像逼得有點緊了。
如果趙澄稍微低個頭,跟他討價還價下,給其4倍5倍的融券杠桿又有何妨,可這一言不合就走實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畢竟趙澄的資金量已經達到中游水平了,業(yè)務談成這樣傳出去可不好聽,而且對方是小年輕,小小年紀就有幾千萬港元了,指不定就是某個香江大企業(yè)或者家族的人。
想到這,眼瞅趙澄已經檸開了門把手,溫特斯決定給他個臺階下:“4倍。”
趙澄把門打開頭也不回道:“我只要6倍的。”
這讓溫特斯心里不禁暗罵了一聲,小年輕就是小年輕,脾氣真的是倔。
忍不住摸了摸所剩不多的鬢發(fā),看到趙澄已經走到了休息室,溫特斯連忙叫道:“5倍!這是我的底線了,您如果真走了那下次來就沒這個數了。”
走出去七八步的趙澄停下了腳步,回頭用犀利的眼神盯住溫特斯。
溫特斯同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了他,氣氛瞬間變得緊張,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雙方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倆人僵持了不下一分鐘,有點無語的溫特斯繃不住率先露出了無奈的表情,而趙澄在對方沒繃住后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贏了,而溫特斯糾結片刻后終究還是答應了給他6倍融券杠桿的要求。
雖然沒有達到之前10倍融券杠桿的目標,但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6倍就6倍吧,3600萬美元也算夠了。
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很多,趙澄在大摩的工作人員幫助下飛速開設好了融券賬戶,然后配合溫特斯手下的債券經紀人,向大摩借入了起亞集團在二級市場發(fā)行的美元債。
“現(xiàn)價61.4美元,收益率17.2%。”趙澄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債券經紀人電腦上起亞集團債券的價格。
他讓經紀人買的都是起亞集團在上半年發(fā)行的美元債券,作為上半年剛發(fā)行的債券,流動性比1997年之前發(fā)行的債券更好,更容易被券商在二級市場里交易獲得。
部分債權人更愿意把手上的這些債券借給券商打理,這樣的話出借人除了債券到期能獲得的本金+利息收益,而且還能獲得出借期間證券公司給予的費用。
外加一些購債者會把債券抵押給券商,所以總共3600萬美元的美元債很快就被經紀人給搜羅到。
經過長達整個1個交易日的電腦委托交易,直到夜幕降臨,3600萬美元的美元債總算全部交易了出去,剩下就是等待時間的發(fā)酵,這些債券將給趙澄帶來巨大的收益。
這期間趙澄還看到有其他賬戶的賣單出現(xiàn)在屏幕上,而且都是比現(xiàn)價高的價格進行賣出的。
這說明還有人跟著他一起在進行賣空操作,交易量比他的還要大幾倍。
這讓趙澄肯定了剛才的猜想,這是有大戶在跟他搶二級市場里起亞集團的美元債券啊,等于說他這3600萬美元的空單是在這大戶嘴里搶肉吃。
溫特斯新泡了一杯咖啡來到電腦前,指著電腦屏幕笑道:“趙先生,你猜猜這3600萬美元被誰給吞下去了。”
“日本人?”
趙澄脫口而出的答案讓溫特斯頓感驚訝,他沒想到這位小年輕居然能猜出來。
他下意識地抿了口咖啡,濃香又苦澀的味道在口腔內擴散,“那幫日本人在市場上特別喜歡買韓國公司的債券,都已經出名了,其次喜歡買的就是馬來西亞、泰國的國債和公司債券,可惜泰國的前一陣子不是暴雷了嘛,這幫人可吃了大虧。”
1991年日本泡沫破裂之后,其國內財團銀行的資金開始飛速逃往太平洋西岸的其他國家,泰國、韓國、馬來西亞的市場泡沫就是在這段時間內被吹大的,這方面趙澄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是因為日本的那幫銀行財團在東亞跟東南亞狂撒錢,所以這次金融危機里這幫小日子也同樣會損失慘重。
一位金發(fā)女郎走進來遞給趙澄一杯茶水,讓他忍不住瞄了一眼坐在隔壁的溫特斯,這禿頭真是夠了,業(yè)務沒談成前給他喝咖啡,談成了給他喝茶水,這里面的態(tài)度區(qū)別可大了。
這樣做生意可不行,這個禿發(fā)老白男的做法讓趙澄心里起了點小情緒。
“趙先生,你是不是從哪里得到消息了,突然就這么急匆匆地做空起亞集團。”
趙澄撇嘴笑了下道:“溫特斯,你讓我有點不高興,所以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
“怎么就不高興了,咱們之間不是達成了一筆生意嗎?”溫特斯臉一黑,他對趙澄的說法表示不理解。
“態(tài)度問題。”
“態(tài)度?”
趙澄指了指手上這杯茶水道:“這就是態(tài)度。”
驚奇地看了眼他手上的茶水,溫特斯微微一怔后隨即反應了過來,恍然大悟道:“確實是我的問題,實在是抱歉。”
給自己灌下一口茶水,趙澄對他說道:“我們倆做個交換吧,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也回答你剛才的那個問題。”
“可以,你先問。”
“為什么一開始你只給我3倍的融券杠桿倍率?”
溫特斯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帶他回到了剛才的洽談室,“趙先生你猜猜,今天上午插你隊非要和我在這個房間里談業(yè)務的那個女士,叫什么名字。”
“金智研嘛,我知道。”
“她姓金,起亞集團的老總也姓金。”
“你是說......”
溫特斯點頭道:“沒錯,她就是起亞集團里輩分排第二位的千金小姐,而她進來過來就是希望我們摩根士丹利幫起亞集團發(fā)行新的美元債券,并由我們成為主承銷的券商,幫助起亞集團在市場上承銷美元債券。”
難怪上午溫特斯一臉奇怪,原來前腳起亞集團的千金過來請求幫忙承銷債券,后腳趙澄就上門要做空這家財閥集團的債券,屬實有點雙向奔赴了。
想起金智研出來后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趙澄若有所思道:“然后,你拒絕了她。”
“沒錯,確切的說,金家在主要離岸金融中心全都派了人過去,而我們在香江、倫敦等地的分公司全都拒絕了起亞金家的請求,至于總部那就更不用說了。”
趙澄目光頓時銳利了起來:“這么說,你們也在做空起亞的債券?”
“那就不是我能說的了。”溫特斯笑道,“而且不是我們一家拒絕了他們的請求,有資格承銷他們那巨量債券的做市商全都拒絕了。”
趙澄心中的疑問全無。
難怪剛開始的時候溫特斯只允許給他3倍的融券杠桿,因為知道消息的大型券商們私下里已經準備狠狠吃下起亞集團這口肉,自然不希望他獲得更多的空單頭寸,所以溫特斯才敢說高盛之類的券商也絕不會給他過高的杠桿。
那么剛才市場上比他還要猖狂的空單,應該就是這幫券商在吸食籌碼。
他深深地看了眼溫特斯,開始回答自己做空起亞的理由:“我的小道消息,起亞集團的總負債率已經達到519%,而且超過一半的負債都是短期貸款,這就是我做空這家韓國財閥的原因。”
“嘶!當真??”溫特斯倒吸一口冷氣,他雖然猜測起亞集團有資金斷裂的風險,但這個集團的負債率他可完全不知道,沒想到是如此夸張的負債率。
趙澄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道:“如果我沒把這個消息當真,為什么我要使勁做空這家韓國財閥的債券?我不是傻子,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這個消息過于勁爆,讓溫特斯屁股上著了火般,跟趙澄道了聲失陪后摸出手機就準備往屋外走去。
雖然他還沒法確認趙澄那話的真實性,但當下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個消息他必須匯報上去,真實性得讓美國總部去查。
“你別走啊,我還有業(yè)務需要你們幫我辦了。”趙澄連忙叫住了急匆匆的溫特斯,讓準備沖刺出去的溫特斯一個急剎車差點摔倒。
幽怨地回頭看了眼趙澄,溫特斯穩(wěn)定了下身子道:“你還準備做什么?”
“我卡里還有兩百萬美元,我要全部投到期權市場里。”
期權?
溫特斯認真地問道:“你要買起亞集團的美元債看跌期權?”
“對。”
“難不成你準備賭他們一個月之內就會完蛋?”
趙澄笑道:“你們這幫大型券商都已經準備做空起亞了,怎么比我還慫呢。”
“我們不幫他們承銷債券,不代表他們真的會借不到錢續(xù)命,你這有點樂觀了。”溫特斯代表的摩根士丹利雖然也看空起亞,但沒有金手指的他顯然不認為起亞會在一個月內,甚至幾天后就完犢子。
雖然他的意見和趙澄不一,但送上門的生意沒道理不接,于是他帶著趙澄來到業(yè)務部門,找了個下屬經紀人開始對接期權業(yè)務。
期權跟期貨是不一樣的,期權有點像是彩票,有不同合約“盤口”。
而期權做空做多都可以,除了可以做買方,還可以做賣方,所以可以根據多空、買賣來做四個方向的合約。
期權合約賦予持有者在未來某個時間點以特定價格買入/賣出證券產品的權利,這個特定價格就是期權合約的行權價。
像趙澄現(xiàn)在準備買入下個月到期的起亞美元債券的賣方看跌期權合約,這個期權合約的行權價格為45美元,而現(xiàn)在這個債券的現(xiàn)貨價格為61.4美元。
假設這一個月內債券價格跌到了35美元,那么擁有這個期權的持有者就可以用45美元的價格賣出債券,避免真的用35美元的價格賣出債券,從中挽回損失。
所以期權設計之初,就是用來跟現(xiàn)貨資金當保險用的,例如機構們如果大規(guī)模持有某個股票或者債券,就會習慣性地去持有這個證券產品的期權合約。
如果真跌到了35美元,那么市場就有可能對這個期權合約定出10美元的價格,因為債券持有人不一定有這個行權價的期權合約,所以他們需要購買這個期權來減少自己賣出債券導致的損失,供需關系導致了這個合約價格上漲。
而如果1個月內沒跌到這個數,那期權合約就毫無價值,趙澄可以放棄行權,但他會損失購買合約的錢,也就是這兩百萬美元。
不要以為10美元很少,期權的特點是,買的合約盤口跟現(xiàn)價差距越大,并且時間越短,達到該價位的概率就越小,最終的期權合約價格差距就越大。
因為現(xiàn)在這個債券的價格還是穩(wěn)定的,甚至在價格在稍微往上升,所以今天趙澄買入的行權價45美元的看跌合約,其單價僅僅只有0.1美元。
而行權價61美元的看跌期權合約價格卻需要1美元,因為61.4美元在1個月內跌到61美元還是有可能的,所以這個期權合約價格得這么高。
上面提到的如果債券價格一個月內真跌到了35美元,那時趙澄就可以用單價大概10美元的價格賣出這個期權,和買入單價0.1美元比,差距足足有100倍之大!
當然實際情況會有所出入,實際單價不一定有那么大,趙澄的收益不一定能達到這個級別,100倍的差價還是太嚇人了,有個一二十倍已經算非常非常不錯了。
如果說股市是80%的人虧錢,那么期權市場就是99%的人虧錢,因為賭性太強了。
這也是溫特斯對趙澄表示質疑的原因,因為在他看來趙澄這做法就是在賭,而期權市場十賭九點九輸,只要1個月內起亞的債券沒跌到45塊,趙澄將在期權市場直接損失兩百萬美元。
但作為重生者的趙澄很清楚的知道,15號,起亞集團就會給世人一個大大的“驚喜”,所以這個錢,他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