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中期階段——視物。
踏入這個階段的修士從意識世界返回時會感受到一個全新的,與之前認識完全不同的世界。
蕭清原本對這個說法理解的還不甚清楚,畢竟自她踏入元嬰以來整個世界哪怕是極其纖毫的東西都以完全清晰的模樣映入她的眼睛,朝生暮死的蜉蝣、剛凝結在草葉上就滴落在泥土里的露水,都以近乎靜止的速度為她所認知著。
直到她從意識世界中脫身,再次返回到真實的世界中的時候,才明白什么叫完全不同的世界。
萬物皆對她剖析自己。
這讓蕭清不由好奇起來,元嬰中期都這樣了,那修為更高的修士,他們眼中的世界又將是何種模樣呢?
蕭清無法想象,
或許等她回去后可以去問問。
蕭清將視線放在屋內的各個角落,小到桌上放著的靈果,大到這一整座宮殿,蕭清可以看見它們散發出的沉沉靈氣,以及哪個地方的靈氣厚重,哪個地方的靈氣薄弱,哪個地方......這枚果子里長蟲了。
雖然散發著和靈果非常相似的靈氣,但還是有細微的不同。
為什么之前沒有發現呢?
蕭清一邊平復修為晉升帶給自己的影響,一邊把那小蟲從靈果里揪了出來。
這小蟲大概修煉了數十年,靈智還未開,只懵懵懂懂的生出了些意識,而它的這數十年的修為恐怕大多數都是啃食靈果所得。
凡人若得靈果,吃下后能延年益壽,百病無憂,若是天賦根基好一些的,便會引氣入體踏入修士一道,蟲子的身體比凡人要弱小,也沒開靈智,靈果帶給它的比帶給凡人的要多得多,最起碼讓它平白無故獲得了數十年的修為,但它卻連引氣入體都沒有完成,就好像隱秘山洞中抱著金銀財寶的懵懂幼兒。
不過即使是這樣,在面對著散發出極其強大可怕氣息的蕭清,小蟲還是發出尖細的叫聲,暈倒在她的指尖。
靈果內部被咬的坑坑洼洼,到處都是細小的洞洞。
其他靈果里面就沒有多余的東西,一個個的飽滿水靈,散發著清甜的香氣。
蕭清順手在眼皮上抹了一把,讓原本能看清一切的眼睛恢復正常,之前那樣雖好,但不管看什么入目的都先是濃郁的靈氣,一些靈氣薄弱的地方就很吸引她過去試試幾分力度能夠打破,最后為了避免把房間里所有的東西都打破,蕭清才將這項能力封印下去。
安置在空間里的夙念已經完成了一半的轉化,或許是因為她也進階了的原因,夙念偶爾冒出的只言片語也能被她聽見。
比如什么“怪物”“可怕”“保護”之類的。
看上去應該沒什么大礙,蕭清感應了一下自己與夙念之間的鏈接,穩固,安定,沒有絲毫波瀾以及被莫名力量切斷的風險。
等夙念醒過來之后要不要教教它說話呢?
總是兩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也不是辦法。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有一件趁手的兵刃。
蕭清在房間內環視一周,將插在瓷瓶中的梅花花枝取了出來。
這應當是在有些年歲的老梅樹上折下來的,靈氣經久不散,緋紅的花瓣灼灼盛放,映著蒼勁梅枝,顯得越發奪目。
蕭清滿意點頭,往里面注入靈氣。
只是梅枝回應她的并非她所想的那樣,化為鋒刃,而是伴隨著爆破輕響,直接在她面前炸裂開來,別說花瓣了,連灰塵都沒給她留下。
這是,承受不住她的靈氣?
不應當啊,她已經非常小心了。
不信邪的蕭清拿屋子里所有長條形的東西都實驗了一遍,最后得出——都是廢物。
椅子腿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化為木屑飄散在空中。
......
走吧。
去尋一件趁手的兵刃,順便看看這么多年過去,在這碧落花即將盛開之際,整座明燭大陸究竟變成什么樣子了。
此時距離碧落花成熟還剩下一年左右的時間。
一路上,蕭清聽著玄雷宗對自己匯報這些年來內部發生的事情。
溯溪與那位“劍修大能”聯系越發密切,雖然兩人自始至終都不曾見過一面,但在“劍修大能”的指引下,匯溪閣也逐漸從松散的組織發展成嚴密的聯盟,甚至他之前的那些心腹們都接受了對方的隔空指導,修為穩步提升,只是再怎么提升也逐漸落后于匯溪閣一日千里的發展,幾個人逐漸被其他人代替,成了管理修為低下的修士的小組長,再也見不到溯溪一面。
唯有玉錚雅還在苦苦掙扎,勉強跟隨在溯溪身邊。
那幾個新上任的心腹都是煉魂境大能,也是那位“劍修大能”引薦的,據說是因為她之前有一任墮魔的徒弟,后來徒弟身死道消,就將這幾位原本的手下留給了她,她并不需要這些魔修,卻又無法拋棄他們,所以便一直安置著,直到今天才委派出來。
至于為什么,那位大能是這樣解釋的:“因為你和我的徒弟實在是太像了,如果他還活著,說不定也有你的這般修為。”
溯溪大乘初期,那位保守點估計也是大乘中期,雖然修煉到最后,哪怕只是一個小境界帶來的都是巨大的實力差距,但上面的話放在平時依舊是不怎么禮貌的一句,但現在情況特殊,對方又指導又給人還答應出力,所以溯溪并不在意她說的那些什么。
“真的有那么無私嗎?”
雖然這個世界應該有那種以濟世愛人為己任的修士,但他們大多數也都是以消滅邪魔修為目標,基本上不會這么好心的......等等,那個家伙好像打了個補丁,說她有徒弟墮魔了,說不定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是也太過巧合了,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故意謀劃。
蕭清把偽裝成魔修的丹藥吞吃入腹,直到她開始變得像個魔修才停下動作。
蕭清裝作一副從外面歸來的樣子,只是在距離玄雷宗的不遠處被一群侍衛給攔了下來。
“前方乃匯溪閣所屬之地,非閣內修士不能入內!”
蕭清:……
為首的侍衛上下打量著蕭清。
對方生的還算清秀,白發如瀑,只是身上衣物灰蒙蒙的,衣擺裙角處還有被打壞的破洞,是一個看上去較為落魄的修士。
修為也不能說的上是多高。
看來又是個想過來毛遂自薦的。
想到這,侍衛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屑。
他原本也是過來碰運氣的,普通魔修,但運氣好,在匯溪閣擴張招人時被選中當了外圍巡邏侍衛,又因巡邏努力被提拔成外圍侍衛長,想來過不了多久就又會升上一級,所以他十分膨脹,面對這種小小修士也不再放進眼里。
“……”
蕭清思考了一下。
“你把……”算了,讓面前這個人去找溯溪簡直是天方夜譚,不如想想還有沒有其他能找的人。
“玉錚雅你可知曉?你讓她出來同我見一面,她知道我是這里的人。”
“哼,玉錚雅是誰?你別隨便說個名字就想糊弄過去!快走,不然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
玉錚雅官被擼那么慘?
蕭清又試探著問:“那程東河呢?他來也行。”
“程執事公務繁忙,怎會見你這樣的人!”侍衛竟然想直接驅趕蕭清,讓她離開。
程東河居然混成執事了?!
算了,既然不能和平解決,那就沖吧!
早知道就留幾個人的傳音神識了,現在倒好,沒一個能聯系上的。
反正到最后吃虧的人肯定不會是她。
蕭清暗自呼喚玄雷宗,得到力量加護后一路勇敢猛沖,直直闖入那寫著“匯溪閣”三個大字的門內,驚起一片慌亂。
數不清的侍衛要抓她,也把里面的修士驚擾起來,雖然不知道什么緣由,但就“闖入者”三個字就足以讓他們這些人警惕瘋狂。
蕭清一路沿著玄雷宗的指引往溯溪現如今的所在地趕去。
此時,匯溪閣“新”宗門大殿內,一張長桌,主位坐著俊美男子,他正看著左側心腹呈上來的公務文卷,食指不停敲打著自己的太陽穴,似乎對面前的文字十分頭痛。
左右兩側各坐著兩三個人。
左側坐著的是那位劍修大能引薦過來的,右側則是以玉錚雅為首。
“外面這是什么動靜?”
“好像是有闖入者進來了。”
“早就說那些家伙沒用,應該讓一長老去巡查。”
左側的修士們說話毫不客氣,只是在說完又好像想起來玉錚雅還在對面坐著:“忘記你也能在這里了,我只是說你去看門綽綽有余,完全用不到那么多人。”
“……”玉錚雅閉上眼睛,全當對面幾個人在放屁。
直到溯溪開口才解了這沉悶局面:“外面怎么這么久還沒結束?宋三你去外面瞧一瞧,如果有什么不對勁的話當場殺掉。”
左側著三個人分別叫宋二,宋三宋五。
因為宋四不太好聽。
“是!”
***
宋三是殘忍好殺的人,之前有特別權高位重的修士夜沒能逃脫他的誘惑,甚至兩個人去吃飯,就算知道自己這次一定會死,和之前沒什么兩樣。
“啰啰嗦嗦。”
蕭清猛地站起身,她已經受夠這個神經病的世界了!
蕭清看向宋三,對方是很陌生的模樣,他并不是一開始就出現在這里的。
那人推薦的?
蕭清把目光落在宋三手里拿著的寶劍身上。
見蕭清的目光毫不掩飾,宋三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不錯不錯,你竟然也是魔修?啊……你身上的氣息。”他面上流露出懷念之色,“和我的……和我之人所認識的一個人一模一樣。”
看來那人并沒有說謊。
面前這個男人口中的朋友難道真的是那人墮魔又隕落的弟子嗎?
“只是,你不是他,而且,你還弄丟了你的劍!該殺!”
胡說,我家夙念現在在我身邊待的好好的呢!
蕭清心里暗罵一句,躲開那人刺來的一劍。
宋三一擊落空,他略有些驚嘆的看著蕭清:“不過區區元嬰中期的修士,竟然能躲開我的攻擊!”
“很好,我會給你留個全尸的!”宋三一抬手,劍鋒出鞘,寒光凜然,“都讓開!這個對手是我的!”
“怎么樣,堵上劍修的尊嚴和彼此手里的劍!”宋三神色不屑,看著蕭清空蕩蕩的雙手,語氣嘲笑,“啊,我忘記了,你已經沒有了劍,也不配叫做劍修今天我就讓你這個闖入者見識見識什么叫劍修的尊嚴!”
不是,你有病嗎?
打就打唄,搞什么人身攻擊?
“說得倒是義正辭嚴,還不是覺得自己修為比我高有足夠的把握戰勝我,所以就這樣肆無忌憚。”
蕭清與宋三拉開距離,一瞬間劍意彌漫全身,劍氣幾乎形成一個乳白色的蛋殼將他牢牢護在其中。
雖然不太愿意這樣做,但蕭清還是將雙手化為利刃,幾乎繃成一條直線的指尖光華閃過:“溯溪呢?!讓他出來見我!”
“闖入者還想見閣主?倒是大言不慚!”宋三挑了挑腰間令牌,“可有代表閣中修士身份的令牌?有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引薦一下。”
“我外出閉關之時,還沒有令牌這種東西。”
蕭清氣沉丹田,吼道:“溯溪!”
可不知是何種情況,按理說在玄雷宗的加持下,誰都能聽見她呼喊的這一聲,可就是不見溯溪身影。
劍光紛然。
宋三已然攻了過來。
或許是面前都蕭清讓他自覺不需要任何招式,只一劍就可擊敗,所以他就這樣直挺挺都攻擊過來,甚至可以說滿身都是因不屑而形成的破綻。
蕭清反身,想起自己和碧落花對戰的那一時刻。
她現在最主要的不是和面前這個嘴毒矮子交戰,而是去見溯溪。
將自己化作一柄利劍,蕭清調動全身靈氣,高速旋轉起來,劍意肆意郵走,劍氣成螺旋狀,沒和宋三短兵相接,而是在割下對方的一縷頭發后就呈這樣的姿態朝玄雷宗提供的溯溪所在地而去。
宋三橫著劍,頭發飄然落下。
他突然有種被戲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