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也先感覺自己耳朵邊上仿佛出現(xiàn)有個聲音在問他，“迷念嗎?”

也先偏了偏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朱棣已經(jīng)騎著馬到了他旁邊，同樣看著南邊。

也先慌忙擦干眼淚，措手不及道：“大汗，你怎么又回來了？”

朱棣幽幽嘆了口氣，自顧自說道：“如此璀璨文明，怎能不令人迷念？太師，你給本汗時間，本汗定會讓草原上同樣孕育出這般璀璨的文明。”

也先咧了咧嘴，“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大汗還是先想想如何讓你的子民挺過這個冬天吧，另外脫脫不花大汗肯定不會允許草原有第二個大汗，本太師雖然尊你為大汗，可妥妥不花同樣是草原的大汗，你們的爭斗本太師是不會參與的。”

朱棣偏頭看了看也先，也先同樣偏著頭看著朱棣，還沖朱棣露出一口的白牙，朱棣颯然一笑，“就像大明不能夠有兩個皇帝，本汗也不會允許草原上有第二個大汗的，走吧。”

這次朱棣是真走了，出了紫荊關(guān)，直奔長城，直奔草原......

幾天后，朱棣率領(lǐng)大軍出山西大同府，經(jīng)東勝城，沿著河套地區(qū)來到陰山腳下暫時扎營。

朱棣簡直要罵娘了。

他頭上帶著厚厚的皮毛氈帽，身上裹著厚厚的皮毛衣裳，整個人看著就跟個熊一樣，但還是凍得嘴唇發(fā)紫，渾身發(fā)顫。

朱棣一邊看著行軍地圖，一邊朝凍僵的雙手哈氣道：“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

同一個大營內(nèi)裝扮得跟朱棣一般無二，同樣冷得直發(fā)顫的也先立馬嗆道：“那是你沒來過草原，我們草原的冬天每年都這么冷，現(xiàn)在知道我們南下也是迫不得已了吧，這么冷的冬天，就指望著那點貢市得來的物資過冬，結(jié)果你們還要層層克扣。”

朱棣差點直接一腳踹向也先，這草原他來過很多次好吧，“什么時候草原的冬天有這么冷過？一壺水剛燒開，還沒倒進水杯就直接結(jié)冰，這還是草原嗎？”

一旁裹著厚厚羊毛氈的伯顏帖木兒也開口道：“太師，好像是有些不對勁，這幾年的冬天確實是越來越冷了，特別是今年，還沒到最寒冷的時候就已經(jīng)冷成這樣，這個冬天難過了。”

也先皺了皺眉，就算弟弟不說，其實他也發(fā)現(xiàn)了。

草原這幾年的天氣確實反常，特別是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今年更冷的離譜。

朱棣抬頭問道：“士兵們都有足夠御寒的衣物嗎？”

伯顏帖木兒嘆了口氣，“士兵們還算好的，關(guān)鍵是部落里的老弱，衣物也不是最短缺的，我們有帳篷能夠抵御寒風(fēng)。

我們最短缺的是食物，草原的冬天沒有食物，牛羊在冬天也是不長膘的，我們要是不能夠快速趕回去，各部落肯定都會餓死很多人。”

朱棣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要回瓦剌就必須得翻過陰山或者賀蘭山，我們走哪條道？”

伯顏帖木兒手指落在地圖上，“陰山是肯定翻不過去了，就算翻過去了也是到韃靼的地盤，來的時候我們都是輕騎，韃靼就算過來攔我們，也沒有好處，所以自然不會來。

關(guān)鍵是來的時候我們有九萬大軍，韃靼根本就不敢靠近我們，但是現(xiàn)在嘛...”

伯顏帖木兒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但朱棣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現(xiàn)在瓦剌只剩下四萬多騎兵，還帶著大量輜重，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韃靼說不定真會過來攔截也不一定。

朱棣道：“那就走賀蘭山。”

伯顏帖木兒跟也先對視一眼，也先搭了搭眼皮，示意弟弟繼續(xù)說，伯顏帖木兒這才道：“走賀蘭山也不一定安全，雖然我們掌握著幾條能容大軍通過的路線，但大雪封山，道路還能不能走誰也不知道，而且就算翻過賀蘭山在經(jīng)過亦不剌山的時候，我們還可能會遭到亦集乃的賊寇跟韃靼的夾擊。”

朱棣盯著地圖，在沉思了良久之后，手指重重落在地圖上，毋庸置疑道：“一面派斥候探路，本汗就走賀蘭山了，過賀蘭山后大軍繼續(xù)翻越亦不剌山前往亦集乃，一面太師你立刻派信使回瓦剌，讓各部落立刻轉(zhuǎn)移，我們到亦集乃會和，這個冬天我們就在亦集乃過了。”

“亦集乃？”

營帳內(nèi)也先跟伯顏帖木兒，還有幾個較大部落的首領(lǐng)目光都落在朱棣手指的地方。

有人的眼睛里帶光。

也有人滿眼的憂慮。

亦集乃曾是西夏的邊塞城市，又叫黑水城。

在漠北，亦集乃是少有的土地肥沃之地，有漠北糧倉之稱。

前元時候，草原人在原黑水城的基礎(chǔ)上又對亦集乃進行了擴建，使其成為一座邊防重城。

明初時候，明朝的大將軍馮勝攻陷亦集乃后，亦集乃就成了明朝的領(lǐng)地，后來宣德時期明朝整個邊防內(nèi)縮，亦集乃就成了一座被荒廢的城市。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亦集乃的北面就是居延海。

居延海歷史上曾是匈奴的發(fā)源地，那里既有浩瀚的牧場，又有美麗的湖泊，它就是草原上一顆璀璨的明珠。

居延海南北長超過四十里，東西寬有三十里的巨大湖泊，水域面積超過三十五平方公里。

獨特的湖泊濕地生態(tài)系統(tǒng)，湖水清澈，蘆葦叢生，是最絕佳的天然牧場，可以說居延海就是所有草原人夢想中的家園。

可是就這么一個水草豐盛的天然牧場，游牧民族們卻寧可趕著牛羊在戈壁上流浪也不愿意過去。

原因就是亦集乃對草原來說實在是太過于危險了。

它太靠近大明了。

一整營帳的人在沉默了許久之后才終于有一個部落首領(lǐng)試探著問道：“這里可行嗎？”

很明顯，那個部落首領(lǐng)這話是在問也先，不是問朱棣。

也先端著一碗馬奶一口口喝著，整碗喝完之后才開口道：“行當(dāng)然行，對我們瓦剌而言，這里簡直圣地，但是——”

也先轉(zhuǎn)頭看向朱棣，他的一雙眸子亮得簡直發(fā)光，“亦集乃的南面就是大明，陜西行都司、寧夏衛(wèi)、寧夏中衛(wèi)、涼州衛(wèi)，蕭州衛(wèi)、沙州衛(wèi)就團團包圍在亦集乃的南面，大明邊防大將中，距離亦集乃最近的只有不足一百五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