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獄的霉味混著血腥氣鉆進鼻腔,蘇蘅蜷縮在草席上,指尖摩挲著那枚陪葬般綴在頸間的玉璇璣。三日前的手術燈幻影仍灼在視網膜上,而掌心黏膩的觸感提醒她——這不是夢,是剛被潑了一盆涮刑具的臟水。
“咳咳……救……”
墻角傳來瀕死的抽氣聲,蘇蘅猛地翻身。借著鐵窗漏下的月光,她看見同牢的宮女春桃蜷成蝦米,脖頸腫脹如紫茄,喉間發出可怕的“嘶嘶”聲。
**急性會厭炎**。
職業本能讓她撲到柵欄前:“嬤嬤!她需要切開氣管!”
回應她的是守夜婆子啐痰入火盆的嗤笑:“罪婢省點力氣,明日還要刷恭桶呢。”
蘇蘅攥緊偷藏的銀簪——那是今晨替獄卒縫合傷口時討來的“賞”。簪尖在石墻上反復磨礪,已成了微型柳葉刀。她扯下中衣最干凈的里襯浸在尿桶中,刺鼻的氨味讓她皺眉,卻好歹算簡陋的消毒。
“忍著點。”她按住春桃掙扎的身軀,食指壓住環狀軟骨下方。沒有麻醉,沒有止血鉗,只有月光和蟑螂爬過腳背的麻癢。簪尖刺入的瞬間,春桃喉嚨噴出的血濺上她眼睫,牢房磚地綻開一串黑梅。
“妖……妖術!”隔壁囚室的老宮女尖叫起來。
蘇蘅充耳不聞,將空心蘆葦插入切口。氣流涌入的“嘶嘶”聲讓她長舒一口氣,卻聽身后鐵鏈嘩然作響。
“好個太醫院蘇家的余孽,流放路上沒死透,倒學會用巫蠱害人了?”
掌事嬤嬤的燈籠映出滿地血污,蘇蘅護住昏迷的春桃:“這是急救手術,她喉頭水腫阻塞氣道……”
“啪!”
牛皮鞭抽裂她后背,簪子應聲落地。嬤嬤踩住她手指碾磨:“當年蘇院判用針灸害死九皇子,如今你拿兇器戳人喉嚨,果真是家學淵源!”
蘇蘅瞳孔驟縮。
原主殘留的記憶翻涌而上——父親被指以金針封穴弒殺皇子,全族男子腰斬,女眷充入掖庭為奴。那些零碎畫面里,九皇子暴斃時七竅流血的面容,分明是**急性砷中毒**!
“帶走!按宮規,行巫蠱者當剜目斷舌……”
獄卒的鐐銬剛扣上她手腕,一道寒光倏然破空而來。
“叮!”
嵌金錯玉的匕首釘入木柱,刀柄九螭盤繞,龍目鑲著鴿血石。
“攝政王殿下巡獄——”
宦官的尖嗓中,玄色蟒袍掠過滿地污血,像烏云墜入泥潭。
蕭灼俯身拾起染血的銀簪,簪頭一朵玉雕杏花已被血沁成緋色。
“罪籍之身私藏利器,依律當斬?!彼羯淙缢楸讣鈪s摩挲過簪尖開刃的弧度,“但這道切口……”
蘇蘅豁然抬頭。
男人屈膝捏住春桃下頜,借燈籠端詳氣管切口。他右掌虎口有層薄繭,是常年握刀劍的痕跡,可食指內側一道淺疤卻讓蘇蘅心驚——那分明是**手術刀劃痕**的愈合形態!
“殿下明鑒!”掌事嬤嬤急跪,“這妖女用邪術害人,血濺牢獄沖撞貴氣……”
“沖撞?”蕭灼輕笑一聲,燈籠突然湊近蘇蘅的臉,“能救活嗎?”
蘇蘅咽下喉頭血腥:“若有桑白皮線縫合傷口,七成把握。”
“若沒有呢?”
“三成。”
“三成也值得賭?”他玄色袍角掠過她膝頭,龍涎香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雙氧水**味道。
蘇蘅猛地僵住。
這個時代,不該有醫用消毒劑的氣味。
“拿本王的紫玉斷續膏?!笔捵扑ο乱痪?,獄卒們頓時騷動起來。那膏藥傳聞中能肉白骨,先帝賜給蕭灼的僅三盒。
“但若她死了——”他轉身時玉佩擦過蘇蘅耳尖,夔龍紋暗格里閃過金屬冷光,“你這雙手,本王親自剁了泡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