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二哥哥都管家了,我也要管家。”
賈環吸著鼻涕說道,樣子看起來畏畏縮縮的,全不成個公子哥模樣。
他的母親趙姨娘見了,也趕緊上前來跟賈母求道:
“老祖宗,既然他哥哥和姐姐都能管事,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就派他點事情作罷,也跟大家學些眉高眼低的。”
邢夫人原本見趙姨娘出去想要拉住,怎奈趙姨娘像是見到了金山銀山似的,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那寶玉的身份哪里是庶出的賈環能比得的?且那趙姨娘是上不了高臺的人,不趕緊拉著賈環退下也就是了,竟然還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要讓賈環管事?
正房王夫人都還沒開口說話,一個小妾反而主動站出來找賈母要東西,全然沒有主仆的體統。
那王夫人和王熙鳳見了,頓時拉下臉來。
探春沒想到自己的親媽竟然會干出這種蠢事來,想要上前阻止,卻又知道自己上去不合規矩,只能站在一旁生悶氣。
黛玉見了,趕緊拉著探春坐下,低聲的安慰著她,迎春和惜春兩人也都過來安慰探春。
一旁的寶釵看賈環跟趙姨娘如此,只是搖頭嘆氣。
東府的尤氏和秦可卿知道此乃西府家室,她們亦不敢插話。
見場面有些尷尬,薛姨媽知道自己一個外人,連東府的人都沒說話,她更是緊閉其口靜觀其變。
看著賈環畏畏縮縮的趙姨娘又是小人的嘴臉,賈母雖然心里不自在,但因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又考慮到家政的臉面,她也只能沉住氣。
只聽賈母問道:“環兒,既然你說想要幫著鳳丫頭管事,你得先說出個理由來,且讓我先聽一聽。”
趙姨娘是個沒眼色的人,聽賈母這么說,還以為有戲,便趕緊推著賈環讓他說。
賈環今年方才八歲,平時只會玩耍哪曉得讀書?要讓他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來,那是絕不可能的。
但如今賈母問了,趙姨娘又一味的催著他說,賈環也只能回答了。
他擦了擦臉上的鼻涕,然后回答道:“我娘說了,做管家的可以欺負別人,而且還可以偷賬房里的錢花。”
此一語震驚四座,聽得眾人毛骨悚然無不驚駭。
趙姨娘聽了嚇得魂飛魄散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她趕緊上前一把捂住了賈環的嘴。
然后一邊打一遍罵道:“沒眼的東西,誰讓你說的這些混賬壞,竟然還賴你娘,看我不打你!”
賈環被打得哇哇大哭了起來,嘴里只是喊著“就是你說的就是你說的”。
豈不知剛才賈環的一番話惹怒了現場眾人。
惹怒的第一個便是王熙鳳。竟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管家的欺負別人,又偷偷的拿賬房里的錢去用。
如今管家的是王熙鳳,不是說她又是說誰?
賈府的太太們素來以寬待下人而自以為賢德,說管家的欺負人,這可不是被人打了臉嗎?
惹怒的第二個便是王夫人,誰都知道這話說的是王熙鳳,那王熙鳳又是跟著王夫人的,那豈不是說王夫人管教無方嗎?
而且趙姨娘教子無方,沒個主仆的規矩,竟然敢當著賈母的面打賈環,那賈環好歹也是一位少爺,豈容得她在這里當著眾人的面打少爺?
賈母也被惹惱了。王熙鳳和王夫人如此,那豈不是說她史太君昏庸無能?
而今天坐在里面的,那都是賈府有頭有臉有身份有體面的人,他們多多少少在賈府里面都管著一樣事情。
如今聽這么一說,那豈不是說他們這些管家平日里仗勢欺人?
眾人怒目而視,心里一陣冷笑,就等著看賈母如何發落這一對母子。
現場當中,倒有一人心里有些許得意,那便是邢夫人。她雖然只是賈赦的續弦,但怎么說也是王熙鳳的婆婆。
原以為王熙鳳管理賈府,她邢夫人也能跟著體面沾光。誰曾想,那王熙鳳只是一味的討好掌管榮國府的王夫人,那邢夫人早就看不過去了。
邢夫人是榮國府的大太太,也不缺吃少穿的,但也奈何不了她嫉妒別人過得比自己體面,因此心里便有了嫉妒之意。
今日見王熙鳳、王夫人如此,心里怎能不等著看她們的笑話?
“還不住手!他再怎么樣,還有太太和老爺管著,哪輪得到你來教訓他!”
王熙鳳想著王夫人的體面,趕緊出面厲聲呵斥。
她好歹也是賈環的嫂子,自然可以出面管這件事了。
發現情形不對,趙姨娘趕緊笑嘻嘻的賠罪道:“老太太、太太,可是我糊涂了。小孩子胡說八道而已,是當不得真的。”
趙姨娘訕訕地笑著,此時心里早就怦怦直跳,知道自己如今得罪了這么多人,以后日子該如何是好?
她不識好歹,見沒有人替自己說話,趕緊轉身朝著探春求情:“姑娘,你倒是給你親媽說兩句好話啊。”
此時賈母早已經按耐不住,指著趙姨娘厲聲罵道:“混賬東西!竟然敢在這里胡說八道,我只跟你們老爺說去。”
說著便要讓鴛鴦去叫賈政,嚇得趙姨娘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磕頭求饒。
擔心探春被拉扯進來,寶玉趕緊上前說道:“老祖宗,弟弟和姨娘想必是喝醉了,因此才說一些胡話來。”
王熙鳳也體諒探春此刻左右為難的心情,在王夫人的暗示之下,她也站出來說道:“老祖宗,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就發個慈悲吧。”
趙姨娘像是從鬼門關爬了回來,趕緊點頭應承道:“對對對,原是我們娘兒倆吃醉了胡說八道,還請老太太開恩啊。”
說著又趕緊讓賈環磕頭,那賈環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見賈母生氣,也只能跟著磕頭喊著:“求老祖宗不要生氣才好。”
“哼~吃了幾杯馬尿就在這里胡說八道,還不趕緊下去!”
賈母怒斥道,被氣得臉都紅了。
鴛鴦趕緊過來給她揉胸口,寶玉跟黛玉也慌忙上來給賈母捶背,王熙鳳趕緊讓人去拿安神丸來。
二探春,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坐在一旁抹著眼淚,別人的母親都是為著兒女們好,偏偏她的母親讓自己臉上無光。
就連王夫人此次也有些寒心,見探春默默流淚,也沒去安慰一句。
只有迎春和惜春姐妹兩個,不停的勸著。
那薛姨媽和寶釵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她們女兒家?
母女兩個只能去勸了賈母一回,讓她老人家保重身體。
底下早已經有好事的丫鬟,將這個事情讓小廝匯報給賈政,那賈政聽了以后,少不得又過來賠罪,之后又出去訓斥了趙姨娘和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