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飛剛剛端起的酒杯就那么停在了半空，而本姑娘也怒吼一聲，撲向那個該死的邋遢道士。

我的身子還沒有跳起來，雙手雙肩同時被人抓住，按回到椅子上。我雖有鯊魚服護身，不怕刀劍，現代搏擊術也足以跟他們其中一位周旋，但是這會兒心亂如麻，已經沒有了分寸，身后兩人出手如電，當時就把我制住。

“有毒？”夏侯云飛端著酒杯，看著我，看了一會兒，慢慢地問道。

“毒死你！”我咬牙切齒。陰謀敗露，我有點惱羞成怒。

夏侯云飛沒有說話，默默地點了點頭，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對那位女弟子說道：“第五城，你給她倒一杯喝。”

柳易聽到夏侯云飛說要灌我毒酒，連連搖手說道：“不可，夏侯大俠，不可。”沒等他說完，一個漢子伸手啪啪打了他兩記耳光，把他打暈過去。

第五城走上來，拿起一個空酒杯，倒了一杯酒，送到我的嘴邊，身后有個人按住我的頭。我鼓足一口氣，噗的一下，把一杯酒吹濺出去一大半。

第五城揚手打了我一記耳光，我登時感覺到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又倒了一杯，伸手捏住我下巴，讓我嘴巴不能閉合，任由她往里倒酒。我左右掙扎幾下，無濟于事，雖然內心不甘，可是無可奈何。不覺間，兩行眼淚，潸然而下。

“老，老弟，這樣不好吧？”那邋遢道士有點于心不忍地說道。幾個弟子橫眉怒目，嚇得他趕忙轉過身去。

滾！不用你管！我心里罵道。比起夏侯云飛師徒，我更恨這個多管閑事的老道。我想罵他，卻被捏住下巴，說不出話來。

第五城端著酒杯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卻并不馬上灌進我的口中。這種折磨太難受了，還不如直接給我灌進去的痛快。

“住手！”馬超的妹妹喝道，“以多欺少，做這種無恥下流的事，算什么本事？還口口聲聲墨家，我道墨家偌大威名，什么了不起，卻原來如此不堪。”

“說得好，說得好。來，當浮一大白。”馬超鼓掌笑道。

“浮什么白呀，那邊要死人了！”她直爽的性情讓我不由想起了黃鑠，腦海里浮現的竟然是她在山洞之中，頭發略顯凌亂，削瘦的身影從容不迫地穿梭于竹棍之間，巧手如電，把一根根竹棍做成精巧的機關。可是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第五城向馬超他們倆看了一眼，說道：“你不用著急，咱們的賬，一會兒再算。”

“不用一會兒，我看我們現在就算，最好不過。”馬超的妹妹說做就做，站起身來，抽出長劍。馬超看到妹妹拔劍出鞘，要與人打架，不急不躁，反而笑著端起一杯酒，慢慢品嘗。

不過此時我和柳易重新回到了夏侯云飛手上，他已無后顧之憂，因此面對著馬姑娘的挑釁，他也沒有制止自己的徒弟。而是招一招手，讓酒保再送一壺酒來。

他有青釭劍在手，還有這么多的徒弟，好像已經在考慮報仇了。

“哈，我怕了你了！”第五城說著一伸手，把一整杯毒酒盡數倒進我的口中，捏住我下巴的手往上一抬，我的頭不由一揚，咕嚕一聲，酒已下肚了。肚子里像鉆進一條火龍一樣，熱辣辣地感覺瞬間傳遍了五臟六腑。

我心里一陣委屈，看一眼柳易，他依然趴在桌子上，昏迷不醒。

柳易，我要死了。我心里說。

第五城又倒一杯酒，一個男弟子抓住柳易的頭巾，扔到地上，又抓住他頭發，把他揪起來，捏住下巴，第五城把毒酒倒進柳易口中。那男弟子把柳易往桌子上一放，柳易卻滑下去，躺倒在地上。

“你們兩個自己下的毒，自己喝，自作孽，與我無干。”第五城說著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我手上肩上的手一起撤去，他們已經不怕我跑了。鄰桌的邋遢道士怯生生地望著我，不過我已經沒有心情去打他了。

包括夏侯青在內的六男一女一起抽出長劍，擺開陣勢，向著馬超兄妹那邊。

夏侯云飛自斟自飲，端起一杯酒，朗聲說道：“馬先生，你我雖不是同道，卻也有緣。今日你我一起飲酒觀劍如何？”

馬超一飲而盡，豪氣滿懷，大聲說道：“再好不過。”說罷又倒一杯酒，好似渾然不把妹妹的生死放在心上一般。我知道夏侯青武功不弱，現在他又多了六個幫手，難不成馬超的妹妹武功竟有如此之高，能以寡敵眾，對上北墨七人？

我既已喝了毒酒，只覺腹中熱辣疼痛，心知必死，已然沒了顧忌，站起身來，把桌子上的菜肴掃落到地上，罵道：“臭不要臉，七個打一個，還好意思說出口來。夏侯云飛，我現在終于明白，竹山眾人為何瞧你不起。”

夏侯云飛哼了一聲，臉上一紅，一副能奈我何的神情。我向他吐一口唾沫，他身子一側，躲了過去。我知道自己終究與他武功相差太多，上前拼命，也不過自取其辱，當下扶起柳易，駕著他身子，便要離開。

“慢著，”夏侯云飛身影突然出現在我和柳易面前，手中仍然端著酒杯，說道：“嘿嘿，兩個小娃子，好計策呀。”

我不明白他所指何事，不過生死既已了無牽掛，也無所畏懼，怒目而視。

夏侯云飛又道：“藥丸是真，毒藥是假。騙得我老頭子放你們兩個就此離開，是不是？”

我聞言一震，剛才就發現腹中疼痛已然減輕不少，還以為毒藥毒性發作，已經腐蝕了內臟，失去了疼痛感覺。現在聽他這么一說，不免心下豁然，難道說柳易神秘兮兮地給我的藥丸，竟然是個幌子？

柳易的身子也是一震，壓在我胳膊上的重量也一下子減輕了，他直起身，嘆了口氣，說道：“唉，千算萬算，不如天算。既然已經被你看穿，那我也不必裝下去了。你說的不錯，藥丸是真，毒藥是假。”

夏侯云飛的一眾弟子正要跟馬超的妹妹開打，卻聽見這邊出了變故，一起站下，往這邊看過來。

鄰桌的那個邋遢道士聽到我們說話，長嘆一聲，欣喜地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弟，我看你也一大把年紀了，何苦跟兩個孩子計較。他們沒有下毒，你也放過他們兩個孩子的性命，皆大歡喜，皆大歡喜。”

店家酒客眾人又是一片附和之聲。夏侯云飛聞言笑道：“好，就依你。我也不要他們兩個性命。”豈止在眾人一片贊嘆聲中，他話鋒一轉，說道：“我只要他們其中一人性命。至于死的是哪個，由他們兩個自己決定。”

一片喧嘩。夏侯云飛手上一運力，把酒杯捏碎，右手重重一掌，劈在一張空桌子上，那桌面受不住他掌力，嘩啦碎成幾塊。眾人再無喧嘩。馬超也沒有說話，端著酒杯，卻沒有飲酒，瞧著這邊，若有所思。

“我留下，你回竹山。”柳易向我擠擠眼說道，神情輕松，好像他留下絕不會有什么危險。可是我怎么肯信。

“我留下，你走。”我堅決地說道。雖說走出店門的那個也未必能逃脫得了夏侯云飛的魔掌，可終歸是多了一線生機。

“相信我，我留下。”柳易堅持道，“聽話。”他在說聽話兩個字的時候，聲音極盡溫柔，我心頭禁不住一蕩，若是別的什么事情，只怕當時就要答應他。可是現下這件事情，卻是萬萬不會。

“你趕快給我滾。”我說，我已經打算好了，只要他走脫，我就拉開面罩，消失在這個三國時代。盡管來去空空，可是能見到竹山眾人，結識黃鑠和柳易，而且因為保護他們而離開，我心頭只覺欣慰，全無遺憾。

柳易還要爭執，夏侯云飛卻大聲打斷了我們。“夠了！”他大聲說道，“你們大家也都聽見了，不是我老頭子不給大家面子，也不是我要取他們兩個性命，是他們自己堅持要死，我要放走他們一個，他們卻偏偏要兩個都留下。這可不能怪我。”顯然他早就料到我們兩個會爭著留下來，所以在說出放過我們其中一個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名正言順地出爾反爾。

“自作孽，不可活。”邋遢道士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他是在說我和柳易，還是夏侯云飛。夏侯云飛弟子眾多，與馬超兄妹也不再虛與委蛇，想來是勝券在握，店中再無可以制他之人，當然不應該說他，想來還是說我和柳易。我若手中有劍，臨死之前，一定先一劍把這邋遢道士殺了解恨。

邋遢道士一桌喝酒的老者也伸手拉一下他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多管閑事。邋遢道士連忙閉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夏侯云飛出手如電，點了我和柳易穴道，哈哈大笑，回到自己座上，繼續自斟自飲，看自己七位徒弟跟馬姑娘動手。而見識過夏侯云飛掌力的馬超卻依舊穩如泰山，一點出手幫助自己妹妹的意思也沒有。

夏侯云飛的七位高徒一起向馬姑娘逼過去。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那啊不行，一，一，一會兒再，再打一場。我就不，不，不相信打啊不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