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0章 梅竹雙清,高攀了

【公子世如雙】

次日晚飯,蕭子淵在飯桌上開口:“伯母,我明天就回去了?!?

隨母并沒有多驚訝,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有時間了再到家里來玩?!?

蕭子淵看了隨憶一眼,笑著回答:“會的?!?

吃了晚飯,蕭子淵上樓收拾東西,隨憶被隨母叫到房里。

隨母指著桌上的一個禮盒對隨憶說:“明天讓子淵帶回去吧?!?

隨憶打開一看,倒吸了口氣:“媽媽,您干什么?”

隨母瞄了一眼隨憶,嘆了口氣,意有所指:“你這個傻丫頭,收了人家那么重的禮,回禮不夠重,怎么讓人看得起我女兒?以后他家里的人知道了,你的腰桿還怎么挺得直?”

隨憶一下子就明白了,隨母指的是那支簪子。她頓了下又開口:“可是,這是外公最喜歡的?!?

隨母一臉風(fēng)輕云淡:“你外公喜歡的多著呢,書房里這種東西多得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

隨憶最后只好抱著禮盒上樓去找蕭子淵,吞吞吐吐地開口:“我媽媽說送給你的?!?

蕭子淵接過來打開一看便明白了隨母的意思,笑了下合上蓋子:“我收了,謝謝伯母。”

隨憶看著蕭子淵欲言又止,總覺得他們的感情里不該摻雜這些鉤心斗角:“你真的明白?”

蕭子淵拉著隨憶坐在床邊,揉著她的頭發(fā):“你有個好媽媽。”

蕭子淵是第二天一早離開的,送他們回來的那輛車還停在上次的位置。隨憶在距離車子幾米的地方,笑著和蕭子淵道別,笑容有些勉強(qiáng)。

蕭子淵把東西放到車上后轉(zhuǎn)身:“我走了?!?

隨憶站在原地點(diǎn)頭。

蕭子淵嘆了口氣,似乎也有些舍不得,對著隨憶張開手臂:“過來再讓我抱抱?!?

隨憶低頭笑了下,下一秒便眉眼含笑地?fù)淞诉^去,摟著他的腰深吸一口氣:“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不知蕭子淵怎么就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戲謔著緩緩開口:“怎么?我身上可沒有福爾馬林的味道?!?

隨憶愣住,隨即也想起來,忍不住笑了出來:“以前是我淺薄了,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身上真的有屬于他自己的味道?!?

還有他指間熟悉的濃濃墨香——隨母每天以各種名義拉著蕭子淵練字,蕭子淵欣然接受,不知不覺間便帶了墨香。這讓隨憶想起外公,那個慈祥儒雅的老人,那種感覺很溫暖,很踏實(shí)。

說完又埋進(jìn)蕭子淵的懷里,耳邊是他的心跳,沉穩(wěn)安定。

隨憶很小聲地說了句:“蕭子淵,你要快點(diǎn)回來……”

蕭子淵聽到后收緊手臂,緩緩回答:“好?!?

車開出很遠(yuǎn)后,蕭子淵才開口:“怎么樣?”

從剛才就坐在后座上閉目養(yǎng)神的人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笑得雍容華貴:“好久沒來這邊了,風(fēng)景真是不錯,怪不得當(dāng)年乾隆爺要七下江南,你倒是會找地方。”

蕭子淵似乎早已習(xí)慣了他的不著四六,把圖紙遞過去:“我找喬??催^了,你看看吧?!?

旁邊的少年沒接圖紙,反而挑眉看向蕭子淵,蕭子淵平靜地和他對視。

蕭子淵許久沒見陳慕白了,他有一張精致俊美到極致的臉,狹長的眉毛斜飛入鬢,滿目春色,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卻難掩一身貴氣。

蕭子淵一直以為他認(rèn)識的人里面,江圣卓的五官長得最出挑了。

江圣卓是江家的幺孫,江爺爺和喬裕的姥爺是戰(zhàn)友,蕭子淵的父親、江圣卓的父親,還有喬裕的父親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后來雖然有各自的原因分開了幾年,但最后又住進(jìn)了一個大院里。他和喬裕大了江圣卓幾歲,那個時候的江圣卓雖是個粉雕玉琢的小正太,但那張臉卻已顯現(xiàn)出妖孽的跡象。

誰知那一年,陳老領(lǐng)了個孩子進(jìn)門,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陳慕白,只看了一眼便清楚了他是江圣卓的同類。

如果說江圣卓是妖,那陳慕白就是魔。

從此以后,蕭子淵又結(jié)識了許許多多的人,在相貌方面卻再無人能出兩人之右。

陳慕白看了蕭子淵半晌,慢悠悠地摸出一支煙,還沒點(diǎn)燃就被蕭子淵扔出了窗外。

蕭子淵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聲音漸漸冷了起來:“陳慕白,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陳慕白也不惱,收起煙盒笑了起來:“這是林家的地盤啊,你干嗎不找林辰?”

蕭子淵沒多解釋:“林家不行?!?

林辰的堂姑嫁給了隨景堯,如果這件事林家出面,隨母和隨憶怕是心里會不舒服。

陳慕白油嘴滑舌地打太極:“那我也不行,我就一窮學(xué)生,你找我干嘛?”

蕭子淵斜睨陳慕白一眼,冷哼著:“立升的幕后操盤手是陳慕白這件事,需不需要我說出去?”

陳慕白眉頭一挑,很快妥協(xié):“蕭子淵就是蕭子淵,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本來我也想接,不過那塊地有問題,上面有人命的,是塊燙手的山藥,沒人敢動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蕭子淵一笑,眼底卻不見笑意:“那么好的地方,不棘手還會留到現(xiàn)在嗎?”

陳慕白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jī),一開一合間火苗躥起又熄滅:“你既然知道還找我?”

蕭子淵看著陳慕白:“都說陳家的慕少做事正中帶著三分邪,一向喜歡劍走偏鋒,越是別人不敢碰的東西他越愛,難道不是嗎?”

陳慕白聽后很快笑起來,沉吟片刻又開口:“如果我接了有什么好處?”

蕭子淵看向窗外,輕描淡寫地回答:“接了,沒好處。但是不接,會得罪我?!?

陳慕白瞇著眼睛想了半天,收起圖紙:“行吧,我接了?!?

蕭子淵的唇角勾起不再開口。

陳慕白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過了半晌,蕭子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和剛才相比帶了幾分溫度。

“華爾街的飯好吃嗎?”

蕭子淵知道他的經(jīng)歷,知道他的艱辛,到底認(rèn)識了十幾年,他面上雖然沒表現(xiàn)出什么,可心里一直把他當(dāng)?shù)艿芸础?

陳慕白在車內(nèi)寬敞的空間里優(yōu)哉游哉地蹺起二郎腿,聲音中透著慵懶和不屑:“好吃,天天打仗,吃人肉喝人血啊,滋潤死了,比在陳家內(nèi)斗有意思多了。”

蕭子淵被他逗笑:“真想不明白繞了一圈你會去那種地方。對了,你在那邊應(yīng)該和江小四離得挺近的,有聯(lián)系嗎?”

陳慕白立刻翻臉:“停!別跟我提他啊,我跟他不是一路的!”

蕭子淵知道兩個人的恩怨,便不再提。

倒是陳慕白來了興致:“剛才那女孩是你女朋友啊?”

蕭子淵還沒跟家里提過,怕陳慕白到處亂說便沒搭理他。

陳慕白絲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興高采烈地湊過來:“說說??!還沒見過你對哪個女孩子這么溫柔呢。”

“……”蕭子淵繼續(xù)保持沉默,于是陳慕白自言自語了一路。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剛才沒看清,要不是你警告我,我早就下車去看了……”

“你爸媽知道嗎?”

“對了,不是有個姓喻的在你身邊好多年了嗎……怎么換人了?”

蕭子淵被陳慕白聒噪了一路,一到X市,便把他踢下車自生自滅去了,就此被陳慕白戴上了過河拆橋的帽子。

到了自家門口,蕭子淵剛從車上下來就看到蕭子嫣一路小跑著沖過來:“哥!”

蕭子淵笑著接住她,等她站穩(wěn)了才開口:“今年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蕭子嫣一臉不高興:“還說呢,我畢業(yè)你都不去看我,一放假我就回國了。倒是你,回國也不回家,爸媽都知道了,哥,你慘了!”

蕭子淵絲毫不見慌亂,把行李從車上拿下來,邊說邊往家里走:“爸媽都在?”

蕭子嫣跟上去:“這個時間爸怎么可能在,去開會了,媽媽在?!?

蕭子淵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進(jìn)了門,蕭母看到他很高興,也沒多問什么便準(zhǔn)備開飯。

飯桌上一切如常,蕭母很久沒見兒子,笑著給他夾菜,讓他多吃點(diǎn)。

倒是蕭子嫣有點(diǎn)看不明白,一臉不服氣:“媽媽,我晚回來一天就被您念了一晚上,哥好幾天沒回家了,您怎么都不問他!”

蕭母把湯遞給女兒:“你以為你哥哥跟你一樣啊,他心里有數(shù)。”

蕭子嫣小口地喝著湯抗議:“您這明明就是區(qū)別對待嘛!”

蕭子淵笑著摸摸妹妹的腦袋:“快吃飯,哥哥給你帶了禮物回來,吃完飯拿給你。”

蕭子嫣一聽立刻高興了:“真的啊?”

看到蕭子淵點(diǎn)頭,便不再說話一心一意地吃飯。

吃完飯便追著蕭子淵要禮物,蕭子淵拿出一對耳墜遞給她。

這是他和隨憶在小鎮(zhèn)上閑逛時買的。那是一家純手工的首飾作坊,店面不大,勝在有特色。一個樣式只做一件,手法特別,做工精細(xì),讓人嘆為觀止。

當(dāng)時隨憶一眼就看中了這一對耳墜,蕭子淵以為她喜歡。

誰知她拿起來卻問他:“好看嗎?買下來送給你妹妹好不好?”

他當(dāng)時一愣,他在她面前提起妹妹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可她卻記下了。

蕭子嫣看了果然高興,戴上之后站在鏡子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轉(zhuǎn)頭問蕭母:“媽媽,好不好看?”

蕭母笑著看了看:“好看,配你昨天新買的那件裙子正好。”

蕭子嫣歪著腦袋想了想:“那我去試試?!闭f完便跑上樓去換衣服。

蕭子淵這才拿出箱子里的禮盒放在蕭母面前,什么也沒說。

蕭母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臉上笑容未變。

蕭子淵遲疑了下:“媽媽,您還記得去年我們在醫(yī)院見到的那個女孩子嗎?”

蕭母想了一會兒:“隨憶?”

蕭子淵點(diǎn)頭,看著蕭母的眼睛,一臉的認(rèn)真:“媽媽,我很喜歡她?!?

蕭母對這個消息一點(diǎn)也不意外,她意外的是蕭子淵說“很喜歡”。

從小到大,蕭子淵內(nèi)斂淡漠,從沒聽過他說對什么東西什么人“很喜歡”。

“這幾天是和她在一起嗎?”蕭母看著蕭子淵問。

“是,我一直想去她生長的地方看看,這次有機(jī)會便去了。我送給她一件禮物,這是她媽媽的回禮。”

正說著,蕭父從外面走進(jìn)來,坐在了蕭母的旁邊,看著妻子和兒子,又瞄了眼桌上的禮盒。

蕭母把茶遞到蕭父手里,笑著開口:“子淵有女朋友了,是他學(xué)校的學(xué)妹,我見過幾次,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子淵送了她禮物,這是她媽媽的回禮?!?

蕭父面上波瀾不驚,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問:“上次那幅字也是她寫的?”

蕭子淵點(diǎn)頭:“是?!?

蕭父又看了看禮盒里的東西,微微笑了下:“梅竹雙清?好東西,聽說這是已故國學(xué)大師沈仁靜的最愛。”

蕭子淵知道蕭父的意思:“那是她外祖父?!?

他也是這次去了她家里才知道的,一直以為只是普通的書香門第,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為什么上次問起的時候,林辰會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據(jù)說沈仁靜一生寬厚謙和,把名利看得很淡,最不喜歡身邊的人打著他的旗號說話做事,晚年更是過起了隱居的生活,不愿再被人提起。

蕭父沉吟片刻:“古人云,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這么看,算是咱們家高攀了?!?

蕭子淵聽了這話眉頭便皺了起來,沈隨兩家的事情父親不可能不知道,可是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這不是他和隨憶兩個人的事情,他背后是蕭家,而不管怎么樣她都姓隨,一旦這兩個名字?jǐn)[在一起拿到臺面上那就是兩個家族的事情。

他從成人開始,爺爺和父親就不時地提醒他不要和生意人打交道,更何況是結(jié)為姻親?

蕭子淵還未開口,蕭父便又出聲:“明年你就該回來了吧?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呢,現(xiàn)在談這些言之尚早?!?

這些年,蕭子淵提出來的事情父親鮮少有不同意的,可現(xiàn)在父親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他實(shí)在摸不清父親到底是什么意思。

蕭子淵還想再問,蕭母卻在一旁開口:“等時機(jī)成熟了,帶來給我們看看?!?

蕭子淵知道這件事急不得,他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也沒資格談婚論嫁。今天他之所以提出來就是想探探父母的口風(fēng),雖然蕭父的態(tài)度不明朗,但也沒有一口回絕,這總算是個好的開始。

父子倆又聊了點(diǎn)別的,蕭子淵便上樓去了。

蕭母熱了飯菜坐在旁邊陪著蕭父,看他臉色沒什么異常,便有些好笑地開口:“你今天怎么了?心里不舒坦?剛才嚇到你兒子了?!?

蕭父雖然表面上對這一兒一女要求極高,是個典型的“嚴(yán)父”,可他心里卻是最疼這兩個孩子的。

蕭子淵小的時候身體不好,時常發(fā)燒,他工作那么忙,還整夜整夜地守在蕭子淵的床邊。蕭子嫣出生的時候,他特意從外地趕回來,抱著女兒像是捧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臉上的笑容帶著父親的慈愛和驕傲。蕭子嫣從小調(diào)皮搗蛋不知道闖了多少禍,他雖然總是繃著臉,卻從來不舍得打她一下。

蕭父放下筷子也笑了出來,難得地開起了玩笑:“當(dāng)年我娶你回來的時候,老爺子可沒少難為我,如今怎么能這么輕易如了這小子的愿?”

蕭母想起陳年舊事有些動容,搭上蕭父的手臂:“那個女孩子我見過幾次,確實(shí)不錯?!?

蕭父拍拍蕭母的手:“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孩子啊,你這么喜歡?!?

蕭母想了想:“倒也沒什么特別出挑的地方,不過就是讓人喜歡,有機(jī)會你真該見見?!?

蕭父看蕭母似乎已經(jīng)有了要做婆婆的喜悅,頓了下開口:“子淵的眼光我是相信的,一般的女孩子他也看不上,不過隨家……到底有些棘手。老爺子對子淵的期望那么高,他不拿出點(diǎn)成績來,怕是難過老爺子那一關(guān)?!?

“再說他年紀(jì)還小,不著急。我看他這么早就把這個問題擺了出來,一是顧忌隨家的問題來探探我的口風(fēng);二呢,恐怕他是擔(dān)心‘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

說完有些好笑地看向蕭母,蕭母也有些莫名其妙,半天才開口:“我們倆……像是那種包辦婚姻的父母嗎?”

蕭父喝了口湯,一臉輕松:“毛主席說了嘛,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娶老婆的事情啊,還得他自己來。咱們就不用操心嘍。”

蕭母聽了徹底放了心,剛才蕭父的那句“高攀”也嚇了她一跳,現(xiàn)在看來是虛驚一場。

吃過飯蕭父去書房看文件,蕭母便去了蕭子淵的房間。她站在門口,敲了敲房門,然后推開虛掩的房門,兄妹倆腦袋湊在一起正趴在臺燈下,聽到聲音一齊抬頭看過來。

“還沒睡???”

蕭子嫣一臉懊惱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看向蕭子淵,又問了一遍不知道已經(jīng)問了多少遍的問題:“哥,能修好的吧?”

蕭子淵正拿著鑷子小心翼翼地把一顆極小的裝飾物粘到耳墜上,一臉專注,嘴上還不忘安慰妹妹:“能啊?!?

蕭母看兩個人正忙著,便坐到床邊等著,看著看著慢慢笑起來。

似乎兩個孩子又回到了小時候,破壞大王蕭子嫣經(jīng)常淚眼婆娑地舉著被她弄壞了的玩具來找蕭子淵,委委屈屈地抱著希望問:“哥哥,能修好的吧?”

在她眼里,哥哥似乎是無所不能的。

那個時候的蕭子淵還是個小孩子,面對妹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總是一臉無奈,皺著眉頭硬著頭皮去修壞掉的玩具。修好了固然好,倘若沒修好,又得手忙腳亂一臉愧疚地去哄哭得一塌糊涂的妹妹,似乎把玩具弄壞的是他。

一切都清晰鮮活得似乎就發(fā)生在昨天,原來一轉(zhuǎn)眼兩個孩子都長這么大了。

最后,蕭母在蕭子嫣歡呼的笑聲中回神。

蕭子淵小心翼翼地把耳墜放回盒子里:“行了,等晾干了就可以了?!?

蕭子嫣心滿意足地捧著首飾盒走了,走前還不忘對著蕭母傻笑:“蕭夫人,你兒子好厲害啊。”

蕭子淵知道母親找他肯定是有話說的,就走過去關(guān)上房門,一轉(zhuǎn)身便看到母親笑著看他不說話。

蕭子淵有些奇怪:“媽,怎么了?”

蕭母拍拍旁邊的空位,叫蕭子淵過來坐:“你今天怎么了,難得見你這么六神無主。”

蕭子淵有些不好意思和母親談這個話題,看著床正對面墻上裱好的那幅字,臉上帶著笑緩緩開口:“小的時候,您和爸爸教我,凡人所以立身行正,應(yīng)事接物,莫大乎誠敬。誠者何?不自欺、不妄之謂也。敬者何?不怠慢、不放蕩之謂也。隨憶,大概就是我的不自欺,不怠慢,不是不能,是不敢。”

蕭母欣慰點(diǎn)頭:“我明白了。希望你能早點(diǎn)帶她回家?!?

蕭子淵走后的第二天,隨憶一早便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沿著屋檐滴落的雨水出神。

她竟然開始想念他。

想念他來叫她起床,想念一下樓就能看到他和母親坐在那里聊天,想念每晚他房里的燈光,想念他在橙色燈光下線條清晰的側(cè)臉。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小的時候外公教她這首詞時,她總覺得矯情,到底喜歡一個人到什么程度才會思念入骨。同時又難以想象溫庭筠那樣一個大男人怎么會寫出這么活色生香、深情清麗的東西。后來知道了他和魚幼薇的曠世傳奇,再回頭去看竟然覺得字里行間都透著一股悲傷,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個才華橫溢的奇女子早逝有關(guān)。

玲瓏骰子安紅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琉璃梳子撫青絲,

畫心牽腸癡不癡。

那樣一個絕代佳人一生被情所困,最后在生命的盡頭說她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一個男人,他的名字叫溫庭筠,還留下了那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不知道溫庭筠面對魚幼薇的真情選擇逃避有沒有后悔過,應(yīng)該是后悔的吧。倘若當(dāng)時他選擇了接受,那結(jié)局肯定會不一樣的,肯定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吧。

想到這里,隨憶微微笑了出來,還好自己醒悟得早,還好一切來得及。

“隨丫頭,想什么笑得這么開心?”隨憶還在出神,被突然出現(xiàn)的隨母嚇了一跳。

隨憶搖搖頭坐起來:“沒什么。”

隨母過來拍拍她的肩:“快起床,今天該上山去看你外公了。”

隨憶點(diǎn)頭,很快下床換衣服。她一直記得今天是外公的祭日。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上山的路比往常要難走許多,母女倆站在墓碑前的時候,雨竟然開始下大了。

這個地方是隨憶的外公生前就選下的,四周花木繁茂,幽靜安寧,耳邊只有雨水沖刷著萬物的聲音。

墓碑上老人的照片已經(jīng)發(fā)黃,可笑容依舊溫和。

隨母和隨憶站在傘下看了許久,離開的時候,隨憶注意到不遠(yuǎn)處的那棵樹,搖了搖隨母的胳膊:“媽媽,那棵樹要枯萎了。”

隨母聽后半晌沒動,許久后慢慢吐出一口氣,依舊背對著那棵樹風(fēng)輕云淡地微笑:“枯就枯了吧?!比缓蟊憷^續(xù)往前走,背影決絕。

隨憶有些不忍,特意找了個借口多留了會兒,去看了那棵樹。

這是她和母親回到這里的那年,母親親手種下的,也許隨母只是隨便種的,也許是為了留戀什么。

隨憶站在雨里想起上學(xué)的時候?qū)W《項脊軒志》,她最愛那一句。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而眼前這棵樹也已高聳挺拔,卻絲毫沒有了生機(jī)。

十年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會隨著這棵樹的枯萎而煙消云散了吧。

隨憶的心情忽然低落了下去,或許是因為天氣,或許是因為今天是外公的祭日,又或許是因為這棵樹,因為母親,因為……隨景堯。

她沒想到在下山的路上竟然遇到了隨景堯。他和一個少年打著黑傘,一前一后地走在上山的路上,手上拿著的東西一看便知要去哪里。

隨憶隱隱猜到這個少年是誰,她卻不敢抬頭去看,撐著雨傘的手又往下壓了壓遮住了視線,垂著目光去看隨景堯手里的東西。

隨景堯也沒料到會遇上,有些尷尬地開口:“我以為這個時候你們都下山了?!?

是,這個時候她和母親應(yīng)該是下山了,年年如此。如果她不是故意留下來去看了那棵樹。

可他又怎么會知道呢,這些年他躲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觀察了多少次?

想到這些,隨憶的心情更加郁悶了,沒說什么,低著頭從隨景堯身邊走過。

身后響起少年的聲音:“爸,她是誰啊?”

“你叫她姐姐就行?!?

“哦,爸,我們到底是去祭拜誰啊,每年您都讓我來,卻都不告訴我是誰?!?

“你別管那么多,回去別在你媽面前提起。”

“知道了?!?

聲音并不大,身后的兩個人漸行漸遠(yuǎn),可隨憶卻聽得清清楚楚。她終究沒忍住,停下腳步,許久后回頭去看。

少年的背影在雨簾中并不清晰,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清瘦高挑的輪廓。

這是隨憶第一次見到他,這個和她血脈相連的人,可她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連他長什么樣子都不敢去看。

隨憶握著雨傘的手忽然收緊,她和母親對這個少年到底是虧欠了什么吧?

主站蜘蛛池模板: 应用必备| 滨州市| 晋中市| 东乌| 长武县| 嘉善县| 东方市| 兴安盟| 尤溪县| 红原县| 和平区| 吉木乃县| 安溪县| 湖南省| 西青区| 和政县| 扬州市| 青岛市| 西和县| 乐业县| 兖州市| 兴国县| 内乡县| 开原市| 出国| 吉木乃县| 娄底市| 永福县| 门头沟区| 漯河市| 乐清市| 呼图壁县| 光山县| 贺兰县| 建瓯市| 山丹县| 商丘市| 玛多县| 乌拉特中旗| 铜鼓县| 达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