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賊盜實在猖獗！”鄭寶當場怒斥。

同樣劉渙面色也是難看，“先將許大兄扶進亭舍休息。”沒有逞口舌之快，劉渙先讓人將許乾扶進去檢查傷情。眼下隊伍中人只有許乾與盜賊有過接觸，而且他本人也是實力不俗的。

若能繼續作戰，定然會幫助他們減少許多麻煩。

好在醫者檢查后，許乾的并沒有傷到筋骨，稍微包扎后便可以繼續簡單活動。于是劉渙讓醫者替他包扎，又讓余下的人到堂舍集結。

當下隊伍的核心人物主要有三個，分別是劉渙、鄭寶和蔣欽。

其中劉渙有使命要擊破賊盜，鄭寶為了報仇，蔣欽也是在北鄉便與對方積攢下仇怨。所以，眾人和賊盜之間的戰斗是在所難免。如今要看就是應該用怎樣的方式和賊盜作戰。

堂舍上，劉渙端坐在塌座，手按佩刀撂在案幾上。

“對眼下的情況，各位都說說看法呢？”撇眼數度欲言又止的鄭寶，劉渙終于發話。

“劉郎君，我以為既然那賊人已經開始截殺，必然是心里害怕了，防止他們逃脫。咱們眼下就向許大兄問清楚對方的位置，分派好兒郎們趁夜攻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鄭寶立即開口，“俺愿意為先鋒！”

“這個先鋒俺也可以！”當下周泰也嗡聲開口，顯然說到拼殺這家伙是從來沒怕過。

掃眼兩人的，劉渙忽然有些懷念此時在成德的劉曄了。小家伙雖然年輕但做事已經很有謀略，不像眼下情形，滿堂的漢子，最慎重的竟然是他劉渙。

“公奕怎么看？”劉渙將目光投向這個尚未弱冠，便以表字行走鄉里的年輕游繳。

雙手環胸，蔣欽依舊靠在堂舍的門扉旁，“眼下天色已黑，且不說夜里辨認事物本就困難，只說我們便是從許大兄處得了位置，趁賊不備襲殺過去，瓦埠湖水路復雜，我們說不得還會被那群盜按在水里泡一夜。”

“不錯，公奕的話，在兵法上講，就是缺少‘地利’。”聞言，劉渙終于頷首回應，而他一句兵法讓準備反駁蔣欽兩句的鄭寶忽然閉上了嘴。“咱們若此時去攻那賊人，確實能起到奇襲的效果。這點，鄭寶你的建議很對。”

說著，劉渙看眼鄭寶，這廝當場也挺了挺胸膛。

“但奇襲成功只是一個有利條件，我們還要面對地形的不明，賊盜人數的不知，夜間視線昏暗等諸多不利因素。”劉渙繼續說道，“所以此時去夜襲瓦埠湖盜賊，并不妥當。”

“那劉郎君你說我們該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硬生生的等著嗎？”鄭寶也是聽懂劉渙的話。

“不錯，咱們以不變應萬變。”手搭在案幾上，劉渙看眼鄭寶后，掃視其他人，“你們試想那伙賊人為何要攔截許大兄回來向我們傳遞消息？因為他們也害怕我們和壽春的援軍合兵！”

當下，鄭寶、周泰俱是一愣。

“而他們的目的從開始便很簡單。”抬手指了指偏舍方向，“他們想要的無非是那邊的張匡罷了！若是我們沒有張匡，這伙人直接遁入瓦埠湖，縱使壽春的官軍來了，又能奈何他們怎樣？”

“郎君的意思是我們只要在這里便是誘餌？”周泰當場醒悟，鄭寶看他一眼，有些不忿。

“正是！”沒有在意兩人的較勁，劉渙自顧說著，“其實賊人也知道明日我們便要與壽春的援軍匯合，到時候他們想拿到張匡恐怕就更困難。所以，今夜許大兄回來后，只要我們不動彈，那伙賊盜必然會有動作。”

“他們要來搶人！”鄭寶搶著說道。

“對！”點點頭，劉渙繼續道：“我料想他們必然會在后半夜來搶人，而我們今夜就要做好提前準備。外面警戒的不能少，院內的兒郎輪換著休息。一旦對方攻擊過來，我們立即反擊。”

“好！”鄭寶當場拱手，“郎君，速速安排部署吧！”

于是，劉渙隨即對鄭寶的人進行安排，分出二十人在亭舍外面巡邏，一旦發現情況立即放聲呼喊。余下的兒郎以及蔣欽、牛金等人都在舍內休息，養足精神。

周泰這廝倒是很仗義，當場還申請與鄭寶輪流去值守。

其實先前在成德的一系列戰斗后，鄭氏宗族有不少兒郎對性格豪爽的周泰也是很親善的。而這也是鄭寶這廝看周泰不爽的原因之一，索性兩人并沒甚仇怨，只是互相爭口氣罷了。

而蔣欽在眾人安排妥當，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和劉渙又說了幾句。

堂舍內只剩兩人后，蔣欽還是小聲說道，“今日許乾去壽春未遭攔截，返回時被賊盜阻攔。郎君難道不覺得其中有蹊蹺嗎？”

“大概是壽春城內有人向盜賊暗中通了消息。”默默敲著案幾，劉渙沉聲。

聞言，蔣欽也是面露詫異，“郎君既然已經看破此事，為何方才不說出來？”

“說出來于事無益。”看眼蔣欽，劉渙笑了笑，“我且問公奕，你以為方伯為何要啟用我與許大兄這些微末青年？”

眼眸左右晃動，蔣欽當下也忽然明悟。

他能看出來壽春城內有人和瓦埠湖的盜匪有勾結，劉渙當然也能看出來，那這件事陳溫知不知道？應該也知道。而且恐怕他早就有所預料，而他若想對付這股盜匪，壽春的力量顯然不行，而是要在城外招募一批敢拼敢殺的熱血力量。

所以他選擇啟用劉渙、許乾這些混跡在瓦埠湖附近的豪士青年。

或許在劉渙看來，他聚攏的這群豪士此刻才是真正派上用場的時候。這些事情他劉渙恐怕早就有所預見，而他蔣欽卻直到此時才堪堪醒悟。

恭敬的朝劉渙拱了拱手，蔣欽沒有再多說話。

看他模樣，劉渙卻又笑著隨意揮了揮手，“公奕無需如此，稍后若有拼殺，還請你務必率領兒郎用命向前。大丈夫立于世間，搏的便是一場生死富貴。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郎君放心，欽必奮勇爭先，絕不使周泰、鄭寶二人獨占功勞去！”

聞言，劉渙哈哈大笑起來，隨即起身笑著握住蔣欽的手，輕輕扶起，“有公奕此話，我便放心了！”

將蔣欽送出堂舍，又轉身出亭舍看了看周泰、鄭寶的部署，招呼他們輪換休息后，劉渙方才回到亭舍，想了想他又去尋亭父，詢問亭舍內有無地窖。

得知有個年久的地窖后，劉渙又招呼牛金安排人將張匡偷偷轉移到地窖中去。之后他才靠在堂舍的一處墻角稍微休息起來。

由于亭舍的屋舍不足，根本無法安排下近百人休息。

于是許多人，都擠在院落內休息，劉渙將他們都安排進堂舍或者廊廡下，盡量都在有遮蔽的地方，防止染上風寒。

夜色迷蒙，亭舍外很是安靜。

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亭舍外周泰與鄭寶都已經輪換了兩波崗哨。再度輪到鄭寶的時候，這廝打著哈氣，終于輕聲嘟囔起來，“這賊人到底會不會來襲擊啊，再有一輪這天都得亮了。”

“天亮了豈不是更好，白天咱們出發直接去壽春，到了壽春好好睡上一覺。”周泰打著哈氣，靠著土墩打起盹來。

見他倒頭就鼾聲起來，鄭寶也是搖搖頭，自顧踢醒一個同伴，“走，陪俺去撒尿。”

兩人穿過官道往叢林邊走了走，正在放水的時候，忽然叢林里傳來細微的響動。當場兩人俱是一激靈，鄭寶忽然呵斥同伴，“你爽快就爽快，瞎激靈個啥！”

同伴看他一眼，哼哧兩句，“還不讓人爽了嗎？真是的。”

說話間，兩人系上腰帶，迅速回身走向官道。然而剛走上官道，鄭寶就陡然大喝，“敵襲！鳴金！”同時兩人飛身向亭舍跑去。

而他這一聲斷喝，直接在寂靜的夜空中炸裂開。

“叮叮叮....”

金鐵交鳴聲響徹夜空，亭舍內迅速亮起火光。所有人都被驚醒，劉渙也一把抓起佩刀就往門外跑。

土墩后面，鄭寶大口喘著氣，“娘的，幸虧俺機靈。”

趴在土墩后面，只見官道對面的叢林里在金鐵聲響起后，果然亮起許多火把。看那火把數量，至少有五十多人。

“這么多人我們要不要退到亭舍去？”見賊眾不斷向亭舍逼近，有人開口建議。

“俺們是先鋒，哪有往后退的道理！”鄭寶當即駁斥，“且先等一等，給亭舍內的兄弟爭取準備時間。”

“喂！對面可是瓦埠湖的好漢？”當場周泰也直接向對面呼喊起來。“我和你們的首領張四郎還有過數面的緣分，你們為什么還要來襲擊亭舍啊？”

“呵！”聽到周泰喊話，對面人群中也傳來聲譏笑，“說我們又來襲擊亭舍。這么說上次乃翁攻擊亭舍的時候，你小子也在場是嗎？”

當下，賊眾火光的陰影中走出來一人，赫然正是張四郎。

“他是不是那個張四？”鄭寶迅速詢問周泰。見周泰點頭，鄭寶當場抽刀就要沖出去拼殺，卻被周泰一把死死按住。

“先等等，這家伙目的不純。”感覺到對面竟然愿意打嘴仗，周泰迅速皺起眉頭。

而此時，劉渙也從亭舍內沖了出來，貓腰來到土墩后。看到對面張四郎的情況后，他也是心中疑惑。思索片刻，劉渙臉色一變，當即朝蔣欽喊道：“公奕率部去亭舍后面，他們主力在后面！”

典型的聲東擊西策略，前狼假寐后狼偷襲。

果然，聽到劉渙呼喊后，方才還神情自若的張四郎頓時色變。當場大吼一聲，“隨我殺！”

見狀，早已按耐不住的周泰、鄭寶兩人更是縱身一躍，朝對方沖殺過去。

同時劉渙一邊大聲安排鄭氏兒郎支援兩人，一邊大聲詢問亭舍后面蔣欽的情況。

“對方有數百人！”當蔣欽的回應傳來后，劉渙面色陡變。當場帶上牛金飛奔亭舍后，只見不遠處人頭攢動，伴隨著搖曳的火光更是呼號震天。

見到此景，劉渙也是一陣窒息，這盜賊也太多了。

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劉渙迅速分析戰場局勢。

那邊蔣欽已經和盜賊廝殺在一起，無論如何劉渙今夜的準備還是讓賊眾沒有預料到的，尤其是沒有防備的賊首此時正站在隊伍后方火光明亮的地方，指揮著賊眾作戰。

而劉渙也注意到他，再看今夜這么多賊人顯然是沒有辦法輕易擊敗。

當場命令牛金朝賊首沖去，以吸引賊眾的注意力后，劉渙迅速轉身離去。

這邊劉渙在定下策略后，那邊蔣欽在初始沖鋒的氣勢衰退后，終于還是在賊眾不斷往上涌的壓力下，廝殺開始出現疲乏。而此種情況自然也被時刻關注的賊首所察覺，當場他便發出指令。

“分出五十圍住他們，其他人給我往亭舍沖！”

隨著賊首下令，賊眾迅速做出動作，有五十人困住蔣欽部，其余人迅速向亭舍內沖去的。盡管被圍困在人群中的蔣欽依舊在奮力廝殺著，但始終沒有辦法破開賊眾。

同時賊眾也不與他們搏命，只消耗著他們的體力。

后方，賊首看到先前那群兇猛的沖鋒隊伍終于被壓住后，也開始迅速打量戰場。當場他就瞧見混在人群中，不斷朝自己殺來的牛金。

“好膽，這是想要來取我首級是嗎？”賊首譏笑，當即一指，“把他給我拿下！”

話落，賊首身邊十數名壯漢迅速沖向牛金。眼看牛金被賊眾困住，剛剛還殺氣四溢的壯漢氣勢被壓制，賊首得意的仰頭大笑起來。

“區區烏合之眾，誰能殺我！”

話落，斜刺里忽然傳來馬蹄聲，當下，一人一騎一長刀直奔賊首殺來。

倉促間，賊眾根本來不及抵擋，縱使出手也根本擋不住那股撲面而來的豪邁氣勢。

“賊將受死！”

隨著夜空中的一聲震喝，騎將手起刀落，方才還囂張的賊首當場身首異處。

那邊蔣欽眾人見狀，頓時士氣大盛，迅速反擊將賊眾壓制起來。

而就在賊眾還仗著人多的優勢頑強抵抗時，身后沖進近百賊人的亭舍內，忽然燃起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