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城的街道上總是那么熙攘繁華，就算女俠盜和妖精作祟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依然不能阻擋人們游街買賣的熱情。

米飯在天香樓上眺望遠(yuǎn)方。

嘴上逞能的人心里不一定快活，她知道自己傷害了牧司。

很久以前，她站在無憂城的街上，看著它的繁華景象，只覺得繁華離她很遙遠(yuǎn)。她不過是一個穿著百家衣，無依無靠的孤兒。后來她發(fā)現(xiàn)，要融入這座城市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只需當(dāng)幾年的叫花子，認(rèn)識底層的三教九流，將自己的尊嚴(yán)和愛恨都藏在角落里。五年的時間，她終于走遍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積累了無數(shù)的人脈。

也許牧司很好奇，為什么她對無憂城如數(shù)家珍？無他，不過是因?yàn)樗珶o聊了，她想找到一個一飛沖天的辦法。

如她這樣的俠盜，只要不再犯案，等到別的新案子出現(xiàn)，衙門無暇顧及，她就可以平安無事。

有些人見錢眼開，她給的酬勞比賞金高，他們就保她。有的人受過她的恩惠，還想繼續(xù)享受，所以會為了她和官府暗中對抗。

可是，米飯吃多了肉，就不覺得肉香了。

她花一錠金子摸清了玉玄的生活規(guī)律——晨起打坐，打坐后練劍、吃飯，吃飯后打坐、練劍……

米飯聽了只想瞌睡。

不過，玉玄每年都會下山修行三個月，宿在無憂城的大同客棧。

店主十分尊敬他，他在山上就登山找他問道，他下山了搶著給他提供房間和飯菜。

玉玄講道，能賺得大把大把的銀子，為了顯得慷慨大度，為了他的好名聲，離開客棧時總會偷偷把費(fèi)用留下。

玉玄在客棧時依然喜歡打坐，在飲食上倒沒有那么刻板。店小二端著飯菜上二樓，路過走道時被忽然推開的房門拍了一下，登時暈了過去。托盤和飯碗被人接住，店小二被拖進(jìn)屋子里。

不一會兒，店小二打扮的米飯端著飯菜敲了敲玉玄的房門。

分量很足的伴著辣醬的瀉藥，就算是玉玄，也得拉稀拉到暈倒。

玉玄接過飯菜，米飯便離開了。

她回到房間將店小二的衣服還回去，打開窗戶，順著面前的大樹滑下去，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牧司，猜猜我今天干了什么？”一進(jìn)屋，米飯便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之情。

她忘了之前他們曾用力爭吵。

牧司獨(dú)處了一會兒后氣也消了，心照不宣地應(yīng)和：“我猜不出來。”

“我替你報仇了。我在那老道的飯里放了瀉藥，他肯定得脫層皮。”說這話時，她雀躍得像一個討賞的孩子。

牧司忍不住笑了。

米飯也笑了。

兩人都在為這一刻能夠逃避現(xiàn)實(shí)問題而感到愉悅。但很快，牧司嗅到了危機(jī)。

牧司下意識下床將米飯攬入懷中，同時一個轉(zhuǎn)身。一柄劍破空飛來，插在他們剛才的位置。

米飯很快意識到自己犯錯了。

她不但沒有讓玉玄出洋相，反而讓玉玄借著她的行蹤找到了兩人藏身的小屋。一時間，她懊悔不已。

牧司抱著她破開房頂，躍到半空。看著四周圍堵的術(shù)士，牧司的眼底已經(jīng)有了殺意。

“受死吧孽畜！”玉玄默念口訣，劍嗡嗡晃動，很快脫離地面，向牧司射去。

玉玄已經(jīng)修煉到隔空御劍的境界，他自信小妖小怪不是他的對手。

牧司皺眉。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天。若只是他便罷了，可他有了米飯，便如同有了軟肋，他不能退后。

米飯慌了神：“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聽你的就不會捅大婁子了。”

“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在意料之外，又怎么能怪你？”

安慰的話講完，牧司忍不住皺起眉頭。思索了片刻，他決定放手一搏。他自隨仙人修行以來獲益良多，本以為自己未來會是個修仙的好苗子，沒想到途中折翼。

牧司是一只通透的妖精，也許他比誰都更相信米飯所言的緣分，所以他選擇接受自己所得的一切。

術(shù)士們像蠶食巨獸的白蟻一樣圍攻而上。“巨獸”在“白蟻”的屠戮下翻滾軀體，雖然奮力嘶吼、掙扎，但很快便露出森森白骨。

看著傷痕累累的牧司，米飯泣不成聲。

她不敢輕言放棄，生怕自己一開口牧司就停止戰(zhàn)斗被傷得更重。她更怕牧司在戰(zhàn)斗中粉身碎骨。

戰(zhàn)斗還在持續(xù)。

一個時辰后，連最頑固的玉玄也筋疲力盡，其他的術(shù)士境況更慘。牧司像戰(zhàn)神一樣睥睨四方，他不敢說話，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退敵上。

雙方對峙良久。

牧司料想對方不敢貿(mào)然上前，頭腦異常清醒的他忽然想到一個與米飯有關(guān)的問題——米飯喂玉玄吃的是瀉藥，而不是毒藥。

她怕死人吧。

想想也是，她與自己合作良多，總喜歡玩借刀殺人的把戲。

玉玄眼見徒子徒孫趴在地上，熱血上腦，他決定玉石俱焚。他發(fā)動的招式驚到了徒弟，他們大喊“師父不要”，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玉玄大笑：“老夫窮盡一生斬妖除魔，就算身死也未有半分悔意。”他揚(yáng)手，“孽畜，受死吧！”

牧司仍抱著米飯不肯松手，他額頭青筋凸起，雙目赤紅。熟悉他的都知道，他選擇的是正面對抗。

一陣耀目的強(qiáng)光襲來，米飯只覺得懷抱松了，心知此刻連牧司也無法再護(hù)著她了，她摔了過去。

在她疼得齜牙咧嘴時，玉玄的身體滾落一旁。

“來啊！”牧司如同入魔一般，竟還能凌空站著，對著玉玄的徒子徒孫叫囂。

術(shù)士們都怕了，眼前的妖怪如此難敵，何況他已經(jīng)入了魔。他們心照不宣地爬起身來，拖著玉玄的尸身飛馳而去。

那一瞬，牧司雙目翻白，從空中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