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會覺得米飯很隨便。牧司不同,他對“隨便”二字并無認知,他只知道,米飯開心,他就開心。
牧司在附近的山上找了一根竹子,斬斷,背在身上。米飯瞧著像打狗棒,不過她沒多言,她只是告訴他,她在清風明月樓做舞姬,一個月賺一串銅錢。因為得罪了酷吏和地頭蛇大哥,現在快要開工了,她卻不敢去。
“去吧。”牧司淡淡地道,“我保護你。”
淑媛教坊司,俗稱清風明月樓,是無憂城排得上名號的教坊司。米飯好吃懶做到如此地步,竟然還愿意練舞和表演,牧司倒是有些好奇。
米飯邊走邊道:“無憂城的權貴、有頭有臉的人物閑來無事都喜歡去清風明月樓,若是我運氣好,被什么權貴看上,等待我的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當然,那都是我以前幼稚的想法,現在,我有你啦!”
牧司點點頭:“嗯,你有我了。”
米飯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米飯的眼睛圓圓的,鼻頭圓圓的,似乎特別沒有心機。
“嗯,我也有你了。”他強調了一句。
米飯高興地牽著牧司的手來到清風明月樓。他看到那裝飾華麗的大樓門前停放著許多馬車,門前還寫著“清風明月無人管,并作南樓一味涼”。
米飯掃了他一眼:“你生得這樣奇怪,萬萬不可進去,就在外面等著吧,我跳完了來找你。”
牧司點點頭。
米飯是那么說的,惦記米飯的他又怎么會照做呢?米飯前腳進去,他便化作一縷煙鉆進了后臺。
后臺有許多正在化妝的美人,有的邊描眉邊閑談,有的在簾子后面換衣服……一恍惚,米飯已經換好一襲薄紗長裙出來,在鏡子前梳妝打扮。
裙子很透,很薄。米飯的妝容很冶艷,漂亮極了。牧司圍繞在米飯身邊,欣賞著。他想,穿裙子的米飯果然很好看,像一只女妖精。
有人一邊嗑瓜子一邊打趣道:“米飯,今兒你兄長可又來了。”
“誰?”
“還能有誰?無憂城安家安公子,安家富可敵國,誰人不知啊!”接著,一群人哄笑起來,“你不是說你是安家的大小姐嗎?安公子可不就是你的兄長了?”
“哈哈哈哈哈……你瞧她那樣,吹牛不打草稿。依我看,她是想攀親戚想瘋了。”
“不過是下賤坯子。”
“你說誰呢?”
“哎呀,我說的是她,咱們可是官家人,至于她……哈哈哈。”
“……”
米飯的臉色不太好看。妝化好了,米飯起身時故意撞了一下那兩個嚼舌根的,惡狠狠地道:“說人壞話,小心下地獄。”
“你——”
米飯和其他舞姬上臺了。看客很多,烏壓壓的全是人。她們跳了一會兒,牧司便聽到后臺里的議論聲。
“說來也奇怪,一個叫花子,不用學也會跳舞,還比教坊司里大部分人跳得好,連巧兒姐都說她身段柔軟,像是練家子。”
“說不定是從別的下作之地逃出來的,哈哈哈。”
“不然還有別的解釋嗎?”
“……”
觀眾有男有女,因需要有一定水平方可欣賞教坊司的舞樂,客人沒有想象中那么喧嘩。一曲畢了,無數纏頭紅綃花朵飛向舞臺,米飯在謝幕時身上全是彩頭。
就在眾人要離場時,有人持刀沖了進來。為首的便是那被米飯一頓耍的酷吏。他臉上腰上都掛了彩,想必是被米飯的地頭蛇大哥打得不輕。但他已經將對方送進了監牢,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酒壯惡人膽,即便他懲治了地頭蛇,依然想將米飯大卸八塊。站在桌上,他大手一揮:“清風明月樓中舞姬與江洋大盜廝混,本官奉命行事,得罪諸位了。給我搜!”
聽到他的命令,一群小卒分組行動,到處找人。
米飯嚇得花容失色,不住地往人堆里藏。她不知道原來酷吏在秋官侍郎面前說得上話,秋官侍郎與監察御史又是眾人極其畏懼的存在,她忍不住想:這次小命休矣。
混亂中,有人喊道:“我知道她在哪兒!”
米飯凝神一瞧,原來是兩個長舌婦中的一個。米飯慌亂地后退,小卒紛紛朝她擁來。
在她退無可退的那一瞬間,有人握住她的手:“不要怕,我在。”
米飯猛然回頭,牧司認真地看著她。
米飯哭道:“救救我!”
“只要不松手,就不會被人發現。”牧司小聲地道,“聽話,一直往前走,走到盡頭,我們離開這兒。”
米飯比他想象的更加勇敢,他握緊米飯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兩人走到了正門。
長舌婦還在找她,酷吏也沒能發現她。她相信牧司的話了。牧司帶著她走出清風明月樓,溫柔地道:“跟我來。”
米飯一時之間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不一會兒,酷吏就抓著謊報方位的長舌婦離開了清風明月樓。夜幕降臨時,酷吏從繁重的公務中解脫出來,去醫館取了一服藥,又去酒館沽了一壺酒。子夜時分,他從花樓里摟著一名妙齡女子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窄巷的時候,妙齡女子看到前方盡頭有人手執竹竿立在那兒。
“大人。”妙齡女子停下,拍了拍醉酒的酷吏。
酷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看到了。牧司不聲不響地沖過來,將妙齡女子推到一邊,抬起竹竿對著酷吏便是一頓胖揍。
酷吏被打得哇哇直叫。
“你可以找人報復我,”牧司拎著他的衣領,牧司有著妖精天生邪惡的一面,露出兩顆尖尖的獠牙,笑容陰鷙,“我在這里等你。”
酷吏慌亂地提著褲子跑了。
第二天,咽不下這口氣的酷吏果然找了很多人來赴約。
牧司一人單挑數十人。米飯坐在高高的院墻上數數,看牧司打趴一個對手,她就吃一粒花生米。
等到所有人都趴下了,牧司又一次拎著酷吏的領子,殘忍地笑了笑:“你還可以找人來報復我。只是下一次,就不是打你那么簡單了。來一個我收拾一個,來兩個我收拾一雙。我不會讓你那么好受,我要讓你后悔在我面前出現過……”
酷吏瘋了,像見鬼一樣“啊啊啊啊啊”喊個沒完。
第三天,酷吏沒有上工,據說是在家中養病。但又過了幾日,他還是沒有上工。人們都說,酷吏真的瘋了。
“牧司,你果然是天生的妖怪,喜歡與人動手。”米飯如此評價他。
牧司搖搖頭。
不,他喜歡清風雨露,喜歡白云開合,喜歡和平安寧。但是,一聽到背后有關米飯的不好的議論聲,他便有萬丈怒火無處發泄;一看到有人欺負米飯,他便要對方嘗盡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