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過?你知道在說什么嗎?你告訴我怎么一條過?”
“反正,我就這個要求。”
忻玉坤找高非商量‘婚禮’這場戲的細節(jié),結(jié)果他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其實,剛剛拿到劇本的忻玉坤,就知道婚禮這場戲才是最難的。
只一條理由就足夠了。
這是他們劇組,到目前為止拍過的人數(shù)最多的一場戲!
人一多,就至少要考慮一個很基本的問題。
現(xiàn)場的指揮跟調(diào)度。
什么運鏡手法,什么鏡頭設(shè)計,全都不重要,關(guān)鍵是要買一個大功率電量足的大喇叭。
有了這玩意,才能讓現(xiàn)場那許多人知道應(yīng)該怎么走,應(yīng)該站在什么地方,不然這戲根本拍不了。
可沒想到,高非這個家伙竟然還提出了這么一個要求。
一條過?
你讓我怎么過?!
可沒辦法,高非這貨才是導演,得聽他的。
忻玉坤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高非的古怪。
這貨怎么總是看日歷?
“我說非哥,你總盯著日子干嘛?難道真的打算選個黃道吉日?”
高非被這吐槽逗笑了,不過這貨回的也挺妙,“娶老婆嘛,不看日子怎么行?”
把忻玉坤給說楞了,還好,他也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打趣道:“你跟人家姑娘的事情,打算昭告天下了?”
其實,大家又不是瞎子,早看出來了。
高非聽了也不生氣,甚至心里還挺高興的,但他當然還是要尊重小蜜的想法,“你可別亂講,我跟人家就是正常拍戲。”
忻玉坤這表情可精彩了,心里面:
是,是,你們倆拍戲可太正常了,正常到總清場。
但實際上,忻玉坤跟龔戈爾他們都覺得高非跟小蜜處對象也挺好的,俊男美女,沒啥毛病。
高非覺得還是說說拍戲的事兒吧,“坤哥,我是相信你的,而且,婚禮這場戲,你的壓力肯定很大,拍這種人多的戲,可能會有一些意外情況,到時候全都靠你了。”
意外?
其實,一個劇組在拍戲的時候,總是會出現(xiàn)意外的,咱們之前因為劇組小,人也少,所以意外少一些。
但誰都不希望意外發(fā)生,就不說那什么拍戲受傷這種大意外了,就算是天氣變化或者盒飯送晚了,車租不到這種意外,最好都不要發(fā)生!
現(xiàn)在,你高非提這個‘意外’是什么意思?
難道你想要咱們劇組出點兒‘意外’?
忻玉坤看著看著,他就覺得這高非不對勁。
但是,高非這貨笑著做了一個給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
忻玉坤只好搖頭苦笑,真搞不清這家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高非也沒辦法,他真的不能說,因為說了的話,他想要的效果就一定會打折扣。
……
張家口。
這是自己第一次拍戲,而張家寧萬萬沒想到,她跟著劇組來到了張家口。
此刻,場地已經(jīng)搭建好了,草地上擺著許多座椅,上面還有一個大大的白色棚子遮陽,紅毯鋪就,盡頭是一個漂亮小臺子。
張家寧是坐著大巴來的,而一路上她都處于精神恍惚狀態(tài)中。
“大家換好衣服,然后找自己的位子……吳鋼老師,這邊這邊……”
“王老師,您坐這兒。”
“妹妹呢?往前一些!”
“其他人別著急,對的,吃的東西都是真的,你們想吃現(xiàn)在就可以吃……”
忻玉坤、龔戈爾他們拿著大喇叭在忙碌著。
張家寧被安排坐在了一個比較顯眼的位置上,她換了一身挺上檔次的連衣裙。
其實她的個子挺高,有一雙長腿,只是看上去感覺像個小丫頭,這么一打扮,還真是相當可人。
第一次拍戲的她,感覺這個現(xiàn)場除了一些工作人員,以及兩臺攝影機之外,跟婚禮現(xiàn)場沒什么不同。
如此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吳鋼老師已經(jīng)站在了小講臺的邊上,高非也走了過去。
他穿著一件阿瑪尼的黑色西裝,真的很帥。
“就當吃席了。”
在經(jīng)過自己的時候,張家寧聽到高非這么說了一句。
吃席?
這是導演跟我說戲嗎?
張家寧覺得很想笑,但得憋著才行。
還好,她倒是沒那么緊張了。
當然,張家寧并不知道,高非這身衣服是他之前金馬獎上穿過的。
雖然高非是個富二代,但也知道騎自行車上酒吧,該省省該花花。
“好!大家做好準備,我們的婚禮就要開始了。”
龔戈爾大喊著。
忻玉坤已經(jīng)準好了攝影機,“新娘出場!”
這喊的是新娘,可攝影機拍的卻是高非。
而且,還是懟著他拍的,只不過,攝影機沿著軌道往后拉。
張家寧能看到的就是攝影機往后,而她看不到的是,忻玉坤在做變焦,鏡頭里的高非在‘變大’。
攝影機在退,而鏡頭在‘前進’,這不是很奇怪嗎?
其實,這在運鏡手法上有一個名字。
希區(qū)柯克式變焦。
一聽到這位電影大師的名字,就應(yīng)該能大概的猜到這種鏡頭的作用了。
這個變焦手法說明起來比較復雜,因為變焦的快慢會產(chǎn)生不一樣的效果,但,大部分都是用來表現(xiàn)震驚或者恐懼等內(nèi)心活動。
我們現(xiàn)在只是想拍出來高森見到他的新娘時,被美到震驚的恍惚感。
這個變焦也就不需要太快,更不用太長時間,而且,高森微笑了起來。
張家寧看不懂這些,但她能感覺到一些東西。
她立馬就轉(zhuǎn)頭,因為攝影機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過來,拍紅毯的另一頭。
現(xiàn)在是有兩部攝影機的,一部固定機位拍全景,一部被忻玉坤操控著。
“轉(zhuǎn)頭。”龔戈爾喊了一嗓子,大家都跟著轉(zhuǎn)過頭去。
紅毯的另一頭,出現(xiàn)了一個美麗的姑娘。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長裙,手里捧著鮮花,她就是新娘。
這樣紅色的婚紗確實不多見,樣式粗看上去簡單,而細看之下,會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不少的國風裝飾。
就只是這件婚紗,便能看的出,今天的婚禮應(yīng)該是中西結(jié)合。
而張家寧不自覺的就低頭看了看自己……
蜜姐好大呀。
哎呀,怎么想這些!
趕緊的鼓掌,跟大家一起。
繼續(xù)看著這個美麗的新娘子,她發(fā)現(xiàn)蜜姐今天笑的真好看。
小蜜就這么款款的走上了紅毯,這身紅色的婚紗之前是他們兩個人選的,高非其實是覺得白色不錯,但小蜜看中了這個婚紗有國風感。
反正,這是演戲嘛,就要特別一點的。
但,當她一步步的沿著紅毯走近高森,她越發(fā)覺得這不像是演戲。
跟真正的婚禮有什么不同?
他不就是高非嗎?
這個家伙還笑呢……你個壞蛋!
心中的那股幸福感,讓小蜜很難騙自己。
我就是新娘!是他的新娘!
當小蜜的手跟高非的手牽在一起,她臉上的表情根本就不是演的,幸福極了。
這時,有人摁下了錄音機,放出來的是:
不是為了什么回報,所以關(guān)懷~
小蜜聽到這個,笑到捂嘴。
這首歌,兩人討論過,只不過,高非說后面還有戲的。
接著,他們二人又交換了戒指。
吳鋼老師笑著對他們說道:“希望你們能順其自然的過日子,曾有人說過,順其自然的過日子,是非常安寧的,不應(yīng)該背上懶惰的罵名。”
這話好像很有哲理呀,小蜜不由得揣摩起來。
“梭羅在《瓦爾登湖》里的話。”高非輕聲的在她耳邊說道。
“哦。”小蜜恍然大悟,嘴巴微張,表情十分可愛。
攝影機當然記錄下了這一刻,那么,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把手上的花拋向身后?
哦哦!
大家這么一搶,整個氣氛就上來了。
“開吃,開吃!”那邊龔戈爾又指揮上了。
一個大大的蛋糕,如小山一般的被推了進來,讓原本就擺放了許多食物的婚禮,更是變成了美食天堂。
張家寧終于明白高非之前跟她說的話。
果然是吃席。
這姑娘對著蛋糕早就垂涎欲滴,現(xiàn)在更是擠進去搞一塊大的。
其他人也是干脆放開,張小龍帶著學生們,也是真餓了,人家讓吃咱們就吃。
而王硯暉跟岳秀青見此狀況,也不多說什么了,干脆跟著吃唄。
聽安排就得了。
至于攝影機一直也沒停,這似乎是挺奇怪的。
難道要拍一個長鏡頭?
其實,現(xiàn)在心情最復雜的是忻玉坤。
高非是那個總導演,可他一直都沒有喊停。
這奇怪了,我們這次拍攝用到了一個大‘膠片倉’,現(xiàn)在可以拍11分鐘多一些。
這個片倉成本比4分鐘的膠片倉要貴三倍。
他高非不是一直很摳門嗎?
不自覺的就回憶起了之前高非的話……一條過。
一條過?
他之前還說什么來著?
意外?
忻玉坤莫名的有些緊張,突然,他感覺到了什么。
不對,是之前少了什么。
張家口這個地方,好像是總刮風的吧,可之前卻沒有感覺到什么風。
現(xiàn)在,起風了!
很快,婚禮就被風吹的亂了。
“啊呀!”
“好大的風。”
“灑了!當心……啊!”
原本那就是一個搭建起來的帳篷,被風這么一吹,如個腦血栓病人那般的抖了起來。
更是苦了這婚禮上的人。
有人的裙子被吹起來了,有人干脆被吹的摔到,更多的是食物灑落,湯、奶油什么的濺了一身。
忻玉坤突然有所感,他將鏡頭變焦,抓住每一個‘意外’。
對的,這就應(yīng)該是高非說過的意外!
這個家伙一定就是想拍這樣的婚禮。
而當然不僅僅只刮風。
忻玉坤抬起頭,不知道什么時候,一片烏云來到了我們的上頭。
就在雨點落下的時候,龔戈爾拿了不少很大的塑料布過來。
原來那家伙早就有所準備!
他看的不是日歷,而是天氣預報!
那么……
忻玉坤將鏡頭再次對準高非跟小蜜,他們兩人被大風吹的緊緊的抓著對方。
衣服被吹亂了,發(fā)型也沒有了,雨點落下,他們?nèi)缏錅u。
但,二人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看著對方。
這笑容幸福極了。
忻玉坤抓住了這一瞬,如果在一般電影里,這應(yīng)該就是拍攝失誤,也就是‘意外’,肯定要重拍的。
可我們……不,絕不!
我們電影里的男主角可以穿越時空,可他會穿越回去嗎?
不,絕不!
這就是順其自然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