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那是因為小店的羊肉做的太香了,您想啊,窮得買不起衣服的,自然也吃不飽飯,要是來店里取暖,身上倒是不冷了,聞到這香味,肚子里不是更餓了嗎?越是聞著香、吃不上,就越是餓哇!”
跑堂的臉上,帶著三分不屑,但也有三分佩服:“一般人受不了這個,寧可出去挨凍。這家伙,倒真是個狠人。”
柯南一想,說的有道理。就跟方才馬大彪說,要是吃一點,又不讓吃痛快了,那還不如不吃,差不多意思。
這個衛英果然是個狠人,饑寒交迫的時候,還在寫字。
“既然掌柜的心善,允許他白……蹭,那他為什么還點了一小碟豆子?”
“是這衛英自己認死理,說他得在這吃飯,才能名正言順,安心坐下來取暖。就他那豆子,一文錢十碟,他十天才結一次賬吶!”
這衛英很有趣,明明窮成這樣,居然還講個名正言順,倒是個有行止的。
只能聞,不能吃,肚子里還餓的慌,這實在太殘酷了。
柯南心里一動,想起一件事,就讓跑堂的給衛英上兩碟羊肉,一小壺好酒,記在這邊賬上。
跑堂的見柯南如此大方,一撇嘴,不過也不是他自己出錢,大爺愿意亂花錢,他也管不著,應了一聲,照柯南的吩咐去辦了。
旁邊的沈超這會兒已經吃的很飽,看著柯南叫跑堂的給衛英送酒肉,拿胳膊肘捅捅柯南道:“你也不用濫好人,不就是寫字嘛,我也會。”
柯南心想沈超還真是看穿了自己心思。
他想著以后要做神捕,做名偵探,免不了要和一堆繁瑣的公文打交道,以他這種焚書坑儒的文言文水平,將來肯定頭疼啊。
這衛英是個秀才,窮成這樣還在寫,而且看來性格端方,用起來放心。
說不定可以將來可以收攬到手下,當個文字秘書。
趁現在他窮困潦倒,花點小錢結個善緣。
反正柯南也壓根不把這點錢放在眼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缺個寫文牘的筆桿子是吧?我真的能寫,你又不是不知道。”沈超悄悄道:“那篇《百姓既足孰與不足》你也看過吧,鉆山豹都說好!”
沈超知道柯南一門心思要當神探,也知道柯南肚子里沒幾兩墨水,見柯南對衛英示好,知道他打算收攬個筆桿子,覺得沒必要----我沈超難道還比個窮秀才差?
柯南安慰道:“我當然知道你厲害啦,但就因為你太厲害了,讓你寫案牘公文,豈不是大材小用?再說你不是說你也想當神探嗎,咱倆一起破案就是,寫公文這種又苦又累的活計,交給旁人就好。”
吃飽羊肉的沈超,已經從屬狼變成了屬順毛驢的,好哄,聽柯南說不讓他寫公文,是怕他大材小用,也就不再說什么,喜滋滋的繼續專心對付面前的剩下的羊肉。
那邊跑堂的給衛英的桌上擺了兩碟羊肉一壺酒。
衛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跑堂的對他指指柯南,又說了幾句什么,衛英這才明白過來。
就看衛英放下筆,對著柯南看了片刻,站起身,莊重地深深行了個大禮,竟又坐回座位,沒動羊肉,也沒喝酒,拿起筆繼續寫了起來。
這衛英還真有點意思。柯南注意到他是先放下筆,再對自己行禮的,顯然是個沉穩的人。
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很少會想到先放下筆,一般都會繼續抓著筆。
其次他得到酒肉后,臉上也沒現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更沒跑過來撲通一聲跪下,甚至看到柯南不過是個少年后,臉上也沒露出驚奇的神色。
不卑不亢。
最后,也是最難得的,看衛英的氣色,估計已經餓了很久,但他接受柯南送的羊肉和酒后,竟然沒有立即開吃,而是堅持繼續寫了下去。
這,就不是一般的狠了。
能忍著饑腸轆轆,先繼續寫字,也夠什么“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了。
不錯,這樣專心致志的寫手,值得招攬,應該打賞!
想到這里,柯南不由自主斜眼看看身邊的沈超。
如果將來雇衛英給自己書寫公文,會不會真的“大材小用”?
當然,這話只能永遠爛在肚子里,不能跟沈超說……
知道什么話可以說,什么話不可以說,是一個人成熟的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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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看著跑堂光是送菜、撤盤子,累成汗流浹背的樣子,估計這一桌十幾個人,滿登登得吃了三只整羊。
馬大彪一開始還有點放不開,柯南勸了幾次后,他也不再客氣,敞開肚皮吃了。他一個人,差不多就吃了一整只羊,正滿面紅光,大馬金刀地坐著,滿意地拍著肚皮。
他面前的羊骨頭跑堂都來不及撤,堆成白花花一座小山,乍一看跟《西游記》里獅駝嶺似的。
好家伙,沈超要是屬狼的,馬大彪就是屬機械化屠宰廠的。
捕快衙役們吃飽喝足,端酒碗拿筷子的頻率顯著慢了下來。
柯南見時候也差不多了,起身走到柜臺前,讓掌柜的給稱熟牛羊肉各二十斤,燒琵琶腿五十斤。
這其中有一部分肉,是給黑虎準備的口糧。可憐的狗,穿到大明這一個多月來,怕是一頓飽飯都沒吃過,更別說吃過好的了。
一般來說,一條狗要喂好喂飽,一個月吃掉的狗糧,要和體重相等。
黑虎現在還是條小狗,頂多二十斤,眼下天寒地凍,肉放在屋子外不會變質,但開春就不行了。
柯南稱這么多肉,也是打算孝敬舅舅、還有給自己、沈超和馬大彪幾個打打牙祭的。
掌柜滿面堆歡,吩咐小二切肉,他剛聽跑堂的說了,這位小爺是大主顧,有錢人---隨手就給店門口的窮書生衛英打賞了兩碟羊肉一壺酒,能不是有錢人嗎?
羊肉館里炭火燒得甚旺,吃飽喝足后柯南甚至覺得有些熱了,他也不會專門站在柜臺前等店小二切肉,便走到大門前,這里稍微涼爽些。
見大門的小桌旁,窮書生衛英還在奮筆疾書,刷刷刷的寫著,間或在墨盒里掭掭筆。
桌上左邊擺著厚厚一摞白紙,右邊也是一摞紙,只是已經都寫滿了字。
柯南有點好奇,衛英寫的這么專心,到底在寫點什么呢?
他探過身子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