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百戶愣了愣，完全沒想到柯南思維如此發散，想了想道：“還真是，差不多，要是把這玩意架在孫各莊旁的溫榆河邊，正好能打到莊子口。你不知道，我對那莊子，熟的很，進進出出多少次了，就算黑燈瞎火的，泥濘小道，也是閉著眼都能走來回。”
“縣里來的幾位，軍械庫沒什么問題吧，刀槍弓箭，一樣不少吧？”一旁的冷校尉忽然打斷了柯南和侯百戶不著調的閑聊。
“不少不少，我們都驗看過了，”柯南笑道，“不過，這是朝廷的軍械，不會有什么人私自借用吧？”
“給他個天做膽也不敢啊！”侯百戶搶先說道，“就算是州里，哪怕是順天府，借調軍械，那也都是要有文書，簽字畫押的。”
“有這樣的文書嗎？”柯南沒問侯百戶，倒是盯著冷校尉說道。
“有。”冷校尉冷冷地答道。
“拿來我看看！”柯南的聲音忽然提高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冷試百戶盯著柯南看了半天，才從架子上取過一冊文書遞給柯南，“都在這里了，看吧。”
侯百戶張大嘴，不知道柯南為什么忽然這么公事公辦了。
馬大彪和趙總也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柯南這是吃錯藥了？固然說來檢查軍械，可以嚴格認真些，但也不必這么較真吧？
柯南慢慢翻閱著冊頁，道：“……已未二月十八日，南山有猛虎傷人，當地軍民借調本千戶所火藥五十斤，鉛子一百斤，弓弩各十副殺虎，三日后歸還火藥二十三斤，鉛子六十二斤，弓弩折損兩副，已無法修復，罰銀五十兩……”
“……三月初五，南法信軍民為剿滅巨盜……鉆山豹？”
嗯，沒想到在這里還能看到個老熟人，明年這時候，鉆山豹應該滿月了吧……
“……剿匪不利，鉆山豹走脫，折損軍械……”哎，對付鉆山豹當然要以德服人了，例如，用圣人的文章……剿是不行滴……
嘩嘩嘩，翻了半天，一本冊子翻完，軍械倉庫的來往調配，都記得是清清楚楚，詳細到一斤鉛子、一根弓弦的來去、銷賬，都有記錄。
柯南把冊頁還給冷試百戶。
“滿意了？”冷試百戶冷冷地道。
“大家伙的進出調配呢，怎么沒瞧見？”柯南用下巴頦示意擺在一邊的幾架“海中青霹靂。”
冷試百戶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侯百戶趕忙站出來打圓場，道：“說笑了不是？海中青霹靂這種水師利器，地方上要他來干什么？殺雞用牛刀么？”
柯南沒搭理侯百戶，只看著冷試百戶道：“沒有大型軍械借調往來的記錄？”
冷試百戶也盯著柯南，半天沒說話。
“沒有記錄？”柯南追問。
冷試百戶沒說話，還是轉身從架子上又拿過一個冊子，重重塞到柯南懷里。
柯南接過冊子翻開，他身邊的趙總也伸長脖子，看向這本專門記錄重型軍械調配來往的記錄。
空白。
再翻開一頁，也是空白。
嘩嘩嘩，快速連續翻過，全是空白頁，一個字都沒有寫。
“怎么一個字都沒寫？”趙總幫柯南問了。
冷試百戶板著臉不說話，侯百戶趕忙又來打圓場，道：“哦，這批次的海中青霹靂，是本地匠戶造好，還要再刷上幾遍桐油，水師用的東西嘛，自然要防水的。
等開春了才會運送給蘇州水師，那時候溫榆河也已經化凍了，可以行船，不然這么狼亢笨重的玩意，不走水路走旱道，運送起來可夠費勁的——旱道很難走，這個我老侯最是熟悉！多少大騾子大馬也不夠用啊。這等軍械，除了水師，更沒人用，所以并沒有進出軍械庫的記錄。”
“原來如此。”柯南將空白賬冊遞給冷試百戶，對方剛要接，卻發現柯南并沒有松手。
“你什么意思？”冷試百戶的語氣帶著絲絲寒意。
“其實有人可以借用海中青霹靂，而且出庫入庫不留絲毫記錄。”
“這怎么可能！”侯百戶說道，“我們千戶大人治軍極嚴，別說霹靂車了，就算是一支羽箭，一根弓弦，想要出庫，也都會記錄在案的！”
侯百戶的語氣斬釘截鐵，十分自信。
“但確實有個人能做到，借調霹靂車，卻不留任何記錄。”柯南道。
“誰？”
“哈哈哈哈，正是冷試百戶自己！”柯南指著冷試百戶說道。
在場眾人，無論是侯百戶、趙總、馬大彪，還是那兩個跟來的小旗，全都大驚失色，只有柯南和被他指著的冷試百戶面不改色。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冷試百戶。
冷試百戶慢慢低下頭，走到身后一架海中青霹靂前，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彈，足有十七八斤重，放到了霹靂車的皮兜上，然后他朝柯南一笑，道：“這車足有三四百斤吶。”
“可以拆卸的吧。”柯南指著車上一個木頭零件說道。
冷試百戶點點頭，站起身用腳踩著車上一個轉輪的杠桿，“這霹靂車真是巧思妙想，能夠拆卸，戰時七八個士卒就能帶走一部車。”
他說話的時候，腳下可絲毫沒停，一直在踩著車上的杠桿，只聽得“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聲音不斷發出。
柯南面色變了。他看到隨著冷試百戶的踩踏，霹靂車上幾根半寸粗的牛筋，被拉扯得繃得筆直！
“你要干什么！”這時候侯百戶也看出不對勁了，大聲喊道：“這家伙可不能開玩笑的！我的爺！”
冷試百戶充耳不聞，繼續踩踏著車上杠桿，霹靂車四根巨大的弓弦已經被拉到了極限，繃得筆直，以極小的幅度在顫抖著。
“攔住他！”柯南喊道。
“都別動！”冷試百戶抓起了旁邊一個巨大的木錘，高高舉起。
木槌瞄著的是霹靂車上一塊凸起的金屬物，雖然不知道車的構造，但柯南猜也猜出，那必定是霹靂車的發射裝置，相當于扳機的作用，冷試百戶這一錘子下去，蓄了幾千斤力氣的牛筋，就會將那塊十七八斤重的石彈射出！
問題的關鍵不在于幾千斤力量，也不在于石彈的巨大威力。
關鍵在于，實彈對準的方向，正是自己和趙總、馬大彪、侯百戶站著的位置……
~~
熱烈感謝暈倒的天堂鳥大佬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