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大胡子百戶的話，柯南覺得此人粗豪的外表下，心思倒是蠻細膩的，看到冰車，就聯想到草原上是否可以使用同類的簡單交通工具。

其實前世柯南還真見過能在草地上滑行的專用滑橇，不過那大多是在游樂場，專門種植便于滑行的草皮不說，還有坡度，借著往坡下滑的勢頭。

這位百戶想要在長城外的草皮使用滑撬運送軍資，那是不太可能的。

但盡管如此，作為一個大明軍人，看到少年用冰車玩鬧時，能想到如何作戰御敵，也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柯南道：“難怪你對戰馬這樣感興趣，原來是要移防大同。”

大同是大明北部重鎮。起初面對北元殘余，待剿滅北元殘余后，則是面對不斷侵擾蒙古勢力。同時大同還是京師的西部屏障，也是三晉的北方門戶。突破大同向東會威脅京畿重地，向南突破寧武、雁門，就直入晉中了。

守城固然輕松，但想要犁庭掃穴，非得有大批戰馬不可。

大胡子百戶朝著孫各莊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滿是眷念不舍，道：“是啊。不過我們當兵的，戰死沙場也是本分，死哪兒就埋哪兒，都一樣。”

柯南聽他語氣里并無膽怯，豪邁的很，只是有幾分依依不舍。

就看大胡子武將翻身上馬，對柯南一抱拳道：“聰明小哥，有緣再會啦！”

說完竟不等柯南回話，抽了胯下黃驃馬一鞭，徑直而去。他騎行得甚快，片刻后就已經變成遠方驛道上的一個小點，消失不見。

再回頭看向冰面，只見孫火旺朝他走來，沈超和趙總還有黑虎，仍在冰面上玩得不亦樂乎。

“怎么不接著玩了？”柯南問孫火旺。

孫火旺搖搖頭道：“玩了好久了，我怕回去晚了，我爹要揍我，柴火還沒劈完呢。”

柯南心想這孫火旺才十歲，懂事得教人心疼。

“你爹不會揍你的。”柯南打算等會兒跟孫老實打聲招呼，雖然大明沒前世什么每年的四月三十號，“國際不打小孩日”，但這么毆打兒童，也是不對的。

“對了，叔叔，有件事我說出來你別生氣啊……”孫火旺怯生生地說道。

“說吧說吧，我答應你不生氣。”柯南摸了摸孫火旺的腦袋瓜子。

“就是……就是剛才那個騎黃馬的軍爺，叔叔……你以后不要跟他說話了。”

“為什么？”柯南有點好奇了。孫火旺這孩子真的很老實，他這么說，必定有理由。

“因為……因為……”孫火旺表情忽然有些忸怩，“因為那個軍爺他不是好人……我怕叔叔你跟他說話，也變壞了……”

“他不是好人？”柯南奇道，“說說看，他怎么個不是好人？”

其實剛才和大胡子軍官攀談后，柯南對那人印象還是相當不錯的，很敬業，是個專注于軍事的軍人。

“他……他……”孫火旺的臉忽然紅了，“他……我們莊子里有個女人，叫快嘴李翠蓮，兩年前嫁過來的，嫁給了我莊上的孫六七，去年孫六七發急病死了……李翠蓮她就，她就……剛那個大胡子軍爺，經常來找她……”

孫火旺的臉紅得都快滴血了。

“我明白了。”柯南止住了孫火旺繼續說兒童不宜的話題，孫火旺如釋重負，喘了一大口氣，平靜了許多。

很顯然，孫各莊這個叫李翠蓮的寡婦，丈夫死后無力生存，大概還有幾分姿色，做起了半掩門子的生意。

在大明這個底層人，幾乎只能依靠體力勞動謀生的農業社會，一個女人如果死了丈夫，又沒有改嫁的話，生存確實堪憂。

不同于前世的，極為困難的生存條件，決定了柯南內心深處，并不對這個快嘴李翠蓮有什么鄙視之意。

只看孫火旺的眼圈微微一紅，低聲道：“我娘……我三歲的時候，娘就死了……”

柯南立即明白了過來。孫老實也不過四十出頭，正是當打之年，老婆死了七年，這日子確實也不好過。孫火旺這種語氣說出這種話來，顯然孫老實應該也是快嘴李翠蓮的恩客。

看來孫火旺一心認準了那個大胡子武將不是好人，也不完全因為本地民風淳樸，多少是和他爹有關，只是不敢埋怨他爹，只敢恨快嘴李翠蓮，同時恨屋及烏了，連帶著認定大胡子武將不是好人。

忽然之間，柯南心里一動，忙問道：“那個大胡子軍爺，他經常來你們孫各莊，找快嘴李翠蓮？”

孫火旺嘴一撇，道：“可不是，幾乎每日都來，見天就來。”

每日都來？柯南思忖了一下，上午他跟沈超騎馬來孫各莊時碰到了大胡子百戶，當時他正往莊子里去，多半就是找相好的李翠蓮去了。

后來柯南回了縣城，又在石匠那呆了半天，再坐著驢車來到孫各莊，又遇到了大胡子百戶，正要從孫各莊回軍營。

看看天色，再算算時間，前前后后，大胡子百戶在孫各莊停留的時間怕不有五六個時辰。回憶起來，那家伙確實人高馬大的，雖然不能跟馬大彪比，但也確是一條壯漢，難怪堅持了五六個時辰……不對，應該五六個時辰也包括吃飯什么的吧……嗯，快嘴李翠蓮嘛，大胡子武將定然不可能……

結束胡思亂想，抬頭看看冰面上還在嬉戲打鬧的沈超和趙總還有黑虎。看來他們玩性正濃，一時半會不會離開此地的，低頭看著孫火旺的眼睛說：“孫火旺啊，你帶我去那個快嘴李翠蓮家去一趟。”

孫火旺大驚失色，臉一下子漲紅了，結結巴巴道：“叔叔……叔叔你不能去啊，那女子不是好人……叔叔……你怎么能……”

柯南知道孫火旺誤會了自己，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想啥呢，人小鬼大的，你以為叔叔是去……照顧李翠蓮的生意？叔叔是去調查點事情。”

孫火旺聽了柯南的話，沒說話，只是一臉懷疑的神情，似乎在說：“調查？你才剛知道有這么個李翠蓮，怎么立即就要去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