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面鋪著的白布上，已經完全拼接粘貼好的耕牛顱骨，老白得意洋洋：“怎么樣，叫咱來干這活，就叫對了！手藝不錯吧？”

柯南摸出半兩銀子塞給老白，喜得老白是眉開眼笑。

他在縣衙做廚子，比捕快的收入那是高不少，一年怎么也有三十兩銀子的進項，況且還能包吃包住。但只用了半個時辰，拼出一副牛頭的骨頭，就賺了半兩銀子，差不多是六七天的收入了，如何叫他不喜。

心想，衙門里都說跟著小柯捕快辦案子最是爽利，果然不錯。接過銀子，千恩萬謝走了。

老白走后，柯南沈超和趙總三個人圍在桌前，觀察著桌上潔白如玉的耕牛復原頭骨。馬大彪撓著腦袋，覺得也幫不上忙。

孫火旺沒記錯，拼接復原后的牛骨，能看到顱骨左側，相當于人類太陽穴的位置，有一處不小的凹陷，周圍的骨茬都撅出來了。

黃牛的骨頭，可比人的要結實得多，但就是牛骨，也被砸得粉碎性骨折，最終死亡。

柯南暗想這老黃牛也是命不好，偏巧砸到了要害，若是砸到牛背、牛腿，興許不會死。可他又一想，農戶養牛是為了要牛賣命干活的，砸成重傷的牛，沒什么用處了，也是要殺了剝皮吃肉的，如此說來，當場斃命反而是件好事，省得再受半天活罪，臨了還是要吃上一刀。

“哎呀……這事兒倒是奇怪……難道真的是天上落石，砸死了老牛？”趙總雙手抱在胸前，端詳著桌上的牛骨，皺起眉頭。

“哪里會有這種事，我不信。”沈超習慣性反駁趙總。

“其實，古代倒真有個人是被天上掉下來的烏龜砸死的。”柯南道。

“真的？”

“烏龜又沒翅膀，怎么上天？”這回是沈超和趙總一起發問了。

“真的。這事大概兩千多年前了，極遠的泰西地方，當地有一種老鷹喜歡吃烏龜，可是烏龜遇到危險，就把龜頭頭和四個龜腳腳，都縮回殼子里，老鷹也啄不開烏龜的硬殼殼。”

“龜頭就龜頭，龜腳龜殼就說龜腳龜殼，什么龜頭頭、龜腳腳、龜殼殼的，成何體統！”趙總抗議道。

柯南心想你以為我愿意賣萌，非要說“龜頭頭”么，那不是因為少一個字不雅么……

“你管人家怎么說，然后呢？”沈超就愛聽柯南說奇聞軼事。

“然后這些老鷹很聰明，想出個辦法，抓著縮回去的烏龜，飛到天上，再找塊石頭，扔下去，烏龜從天而降，落到石頭上，烏龜殼自然就摔個粉碎，開了罐——，呃，就是老鷹就能飛下來，慢慢享用龜肉了。”

“結果有天，有個人是禿子，老鷹從他頭頂飛過的時候，看到光頭，以為是塊石頭，就把烏龜扔下去，打算砸碎龜殼。從頭而降的烏龜，正好砸到了光頭上，就把他砸死了。”

“這人也夠倒霉的。”沈超道。

“這你瞎編的吧，是不是就剛才瞎編的？”趙總一臉狐疑。

這還真不是柯南瞎編的，除非古希臘人的史書就是瞎編的。

史書記載，這個倒霉蛋兒，就是希臘大名鼎鼎的悲劇作家，埃斯庫羅斯，在悲劇史上的地位，跟青山剛昌在推理小說界差不多吧。

不愧是偉大的悲劇作家，死都死的這么……悲劇！

“就算是真的，跟咱們這怪事情也無關。”趙總看著桌子一角的石頭說道。這塊二十多斤的石頭，就是砸死耕牛阿黃的兇器，馬大彪給帶回縣衙，放到柯南屋里，供大家研究的。

柯南走過去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石塊，石塊上一塊暗紅色，是干涸的牛血，看看這個位置的形狀，再比對一下牛顱骨上的傷痕，吻合得很好。可以說，就是這塊石頭，奪走了阿黃的性命。

“首先不可能是什么大鳥抓起石頭，跟剛柯南說的，抓烏龜似的，扔下來砸死的牛，”趙總說道，“這石頭怕不有二十來斤，任什么老鷹鷂子，也絕對抓不動的。”

柯南點了點頭，不算鴕鳥，能飛起來的鳥類，最大的是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胡兀鷲，成年胡兀鷲的翼展，可達三米左右，但體重最大的也不過十五斤，這塊石頭本身就有二十多斤了，胡兀鷲絕對抓不動。

神話傳說里倒經常有超大的鷹鷲，甚至能凌空撲擊羊群，抓起整只羊飛走的說法，但那都是不可能的，俗話說，老鷹抓小雞，可見連老母雞都抓不動的，只能抓抓小雞。

第二，胡兀鷲是食腐鳥，它們確實有抓起獸骨，從高空扔下摔碎，再啄食骨髓的習慣，但這里是京郊，離青藏高原有萬里之遙。京師常見的猛禽都是些紅隼、白尾海雕之類，更不可能了。

“還有一種可能，”趙總見柯南點頭認可，十分高興，“那就是根本沒有什么飛石，壓根就是一場騙局！”

“什么意思？”沈超問道。

“耕牛就是孫老實自己用石頭砸死的，然后裝神弄鬼，說是天外落石，砸死的，騙取了甲首和里長的信任。他從一開始，就是要賣牛肉。”

“但那頭牛還很青壯，這歲口殺了賣肉，他家明年的地誰來耕，這不擺明吃虧了嗎？”

就連馬大彪也覺得趙總的推理有問題。

趙總長嘆一聲道，“諸位，國家禁殺耕牛，可是總有人鋌而走險，可知是為什么？”

這下連柯南也感到好奇了，問道：“你說為何？”

趙總道：“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個錢字。本朝情況，和宋代仿佛，《宋會要》里說了，開封人喜歡吃牛肉，一頭耕牛不過五七千錢，而牛肉竟高到了每斤百錢，一頭牛足能出產三百斤牛肉，殺牛賣肉，能多賺四倍。本朝雖然沒這么離譜，但順義畢竟是京師腳下，吃牛肉的人多了，牛肉價格自然比其他地方貴，所以孫老實如果殺牛賣肉，是有利可圖的。”

“此外，現在是冬天，又馬上就要過年了，牛肉價格更是大漲，而冬天耕牛不但沒用武之地，還要消耗草料、秸稈、人工，不如殺了賣肉，等來年開春，再買一頭就是了。所以，孫老實有充足的殺牛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