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尚未亮,沈楓便即悄悄起床,帶上弓箭,向著山上摸去。
在山路上,沈楓原本便因營養(yǎng)不良而有些蒼白的臉頰,因為山風(fēng)的吹拂,更顯蒼白。當(dāng)然,這其中和昨夜沒有休息好,也是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
昨晚,大牛說的那個消息太過震撼。采藥堂!那可是堂堂的縣城第一大勢力!
采藥堂,據(jù)去過縣城的村民說,進(jìn)入那里就如同一步登天!可以說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那村民所說或許有些夸張不實處,然而卻也說明了一個問題!--采藥堂,不簡單!
想想也是,那采藥堂據(jù)說是江湖上一個大幫派的分堂。這分堂,便設(shè)在幾百里外的縣城。
自從幾年前,知道了采藥堂的存在,這三個字便牢牢刻在了沈楓的心間。因為,那里不但有榮華富貴,更有著治好父親的可能…
他為家人而活,榮華富貴放在面前,他可以決不側(cè)目。然而,如果說有著能夠治好父親的可能,他卻會忍不住動容。
父親為這個家庭做的已經(jīng)足夠多了…
弟弟妹妹還小,或許不知。可是,他卻很是清楚--是誰在家中糧食短缺的時候忍饑挨餓,將口糧省出?是父親!
是否還依稀記得,是誰在他生病時,徹夜難眠?仍是父親!!
又是誰為了這個家,毅然頂起千斤重?fù)?dān)?還是父親!!!
在遙遠(yuǎn)的縣城,采藥堂中或許有著治愈父親痼疾的良方…
那里,是希望所在。
可是,這希望卻是如此的遙遠(yuǎn)。自三年前,沈楓自父親手中接過千斤重?fù)?dān),歷經(jīng)千辛萬苦,卻從未象此次這般感到蒼白無力…
家里的境地,已然不可能付出這么一筆昂貴的報名費。如果有萬一的可能,他也會選擇嘗試!可是,歸根結(jié)底,他還是個孩子,還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生活上有什么困苦,他可以咬牙堅持,憑借著堅韌的毅力支撐過去。可是,現(xiàn)在需要的是錢,怎是單靠意志所能解決的?
借錢?向誰借?陳叔?還是劉裁縫?
雖然這兩家都還不錯,可能有這筆錢,但是他卻不能去借。自從父親得病以后,他們已經(jīng)為這個家做得夠多了。他還沒有報答萬一,怎好去再叨擾人家?
尤其是陳叔。兩家為姻親,身為夫家的他本應(yīng)為女方做些什么,可他非但沒有做什么。更一再拖累,還有什么顏面去…
走投無路的沈楓甚至考慮過去求董地保,那怕要給他跪下,可是就算跪下,能換來什么?他太清楚董地保的人性品德了,若他當(dāng)真那么做了,換來的惟是屈辱,絕無他物。
百般無奈的他,多年磨礪已然堅硬麻木的心,于深處幾乎萌生出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深深嘆了一口氣,沈楓強(qiáng)打精神,生活還總要過下去的…
遙遙翹首,望著傳說中縣城的方位。縣城,遙不可及的遠(yuǎn)方…
手臂速動,弓箭勾搭,一箭瞄準(zhǔn),手指松動…
箭頭在空氣中射出“嗤嗤”聲響,正射在一頭野兔脖子上。
輕跑幾步,滿懷激動跑到近處,手中拎起兔子。將箭頭拔出,扔進(jìn)了囊中。動作熟練輕盈…
難以平復(fù)心情的,沈楓眼中充盈著激動:又可以為父親補(bǔ)
補(bǔ)身子了。
想到這里,沈楓忽然面上現(xiàn)出一抹苦笑,那是一種譏諷、一種無奈、一種無力…
自己除了會做這些,還會什么呢?
搖了搖頭,盡量打消這種感覺。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仰面嘆息,沈楓收拾整理一下,帶著一天的收獲向著山下家中走去。
這個小小的堅韌男子漢,三年來幾乎沒有為生活所動搖,那怕一絲都沒有。便是嘆息,都是稀少…
然而,唯最近他已經(jīng)為憂愁所感,嘆息了太多次…
斜陽西下,一道瘦削的影子斜斜而下…
昏暗的燈光,粥中不時傳來一陣陣肉香。里面夾雜的細(xì)碎肉定標(biāo)志著,這貧窮的一家又在改善生活了…
屋子里有些沉悶,一直陷在沉寂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話語聲…
沈母低首無語;沈楓悶頭喝粥,一言不發(fā);沈父似乎沒有察覺出什么異樣,大口大口的喝著粥;唯小清小山似乎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對眼下情況有點摸不著頭腦。卻也不甚在意,兩人嘻嘻哈哈的打鬧著…
屋子里因為兩人的打鬧,非但沒有活泛靈動哪怕分毫。有的,只是一點一滴積累的死寂…
這種死寂,幾乎讓人窒息。
終于,屋中還是響起了沈父的話語聲。“今天,你陳叔來過了。”
“嗯?”沈楓一怔,陳叔已經(jīng)有段日子沒有來他家了吧!為什么偏生如此巧,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難道…
沈楓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殷切,激動的望著父親,期待著下文…
“你陳叔送來了三百文錢…”
沈楓的面色更加的激動,因為緊張竟然臉上有些活泛著紅潤…
“不過,我拒絕了。”沈父直接的說出下文,讓沈楓身子冰涼,如墜深淵的下文…
許久,沈父沉沉嘆息,語重心長道:“小楓,我們已經(jīng)拖累人家太多,不能再…”
話沒說完,便看見沈楓已經(jīng)開始低頭喝粥,頭幾乎都埋入了碗里。話音登歇…
今天的粥,當(dāng)真有那么好喝?他真的有那么餓?
誰的淚,充盈了眼眶,流落碗中…
是傷心,還是無奈?
淚,為何而落?
沈楓抬起頭來,緩緩的控制著心情道:“爹,我已經(jīng)吃飽了。先去歇息了…”
說完,不待答話,獨自去了…
心中抑郁沉悶的他,再沒了往日的心細(xì)如發(fā),竟然沒發(fā)覺堆積在院落中的木具已然消失不見…
夜,深沉,心,憔悴…
是夜,孤枕難眠,輾轉(zhuǎn)反側(cè)…
天已然蒙蒙亮,沈楓起得床來。正準(zhǔn)備去山上打獵,就算心情再不怎么好,也要存活養(yǎng)家不是?
可是,沈楓忽然間佇立,身子僵住了!
--沈大,正滿是笑容的站在門口。
看著沈楓的摸不著頭腦,沈大笑著走了進(jìn)來,遞給他一個包裹,道:“里面是件新衣服,我托劉裁縫做的。”
沈楓似乎有些明白,卻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這…”沈楓徹底迷惑了。
“呵呵,去縣城總不能顯得太寒酸不是?”沈大呵呵笑著,粗糙的大手慈祥的摸了摸沈楓的腦袋,道:“去縣城的車,在大埡村。吃過飯,早些去,別錯過了。”
去…縣城?去縣城干什么?這段日子應(yīng)該只有一趟車是去縣城的。這十里八村,也只有一人有去縣城的能力財力,可那人不是…
頭腦原本混亂無比的沈楓忽然看到院落中已經(jīng)一空,瞬間明白了一切。激動的臉上,竟然有些悲傷起來,有些嗚咽:“爹,我…”
話語卡在喉嚨,再也說不出來。
一切都明白了。
沈大這一個月以來,拖著疲憊病態(tài)的身子,日夜不輟的趕制木具,就是為了他。為了讓他有一個機(jī)會,有一個獨立飛翔的機(jī)會!
一個飛上枝頭的機(jī)會…
那批木具,的確是為董地保所做。而這批木具,不是為了錢,只為一個名額,于不可能中尋出了一種可能…
然而,其中還有沈大的尊嚴(yán)!--他已經(jīng)年老哀哀,但是兒子還年輕。為了兒子,他可以去求別人,但是卻不欲兒子折腰!
為了兒子的尊嚴(yán),付出了自己的尊嚴(yán)…
想明一切的沈楓忽然間感動的泣不成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有感處。
“呵呵,不要讓我失望…”沈大粗糙的手為兒子拭去淚痕,笑著道。
沈楓凝視父親,重重點頭。卻略微躊躇道:“可是,我走了家里…”
“呵呵,傻孩子,父親雖然年老,勉力支撐家庭還是可以的。”沈大微微笑道,滿是安慰。
他,雖然只是一個木匠,但是他驕傲!為有這么個兒子驕傲!遙望縣城方向,他眼中滿是哀傷,卻也不無得意,“你看到了么?我不如你,但是我有個好兒子呢?!總有一天,他會超越你!一定會!”
他的心聲為誰而說?
“嗯!”重重的點了點頭,沈楓眼中閃爍著堅毅,終于自父親手中接過了包裹。接過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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