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駛到終點站，陳嘉興下了車。

他注意到那個男孩就跟在自己身后，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秋后算賬？

他心里想著各種可能性。

又過了一會兒，本著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原則，他干脆不走了，而是突然站定，在原地等著那男孩兒。

“你跟著我干什么？”

“不服氣？”

男孩兒緊張地拉了拉帽檐，走到他身前，然后伸出手掌。

“你……你的。”

看著男孩兒手里的零錢，陳嘉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口袋。

嘿，他被氣笑了。

合著男孩兒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把自己的錢也給摸走了。

“什么時候干的。”他拿過零錢，將其裝回自己口袋后問道。

他這下也開始仔細打量起男孩兒來，比自己矮了將近一個頭，身上打扮也是破破爛爛的，和村里那些村民差距不大，甚至可能還不如。

說話總是低著頭，像是怕被人看到什么一樣。

“哎，問你話呢。”

“什么時候干的，還偷了誰的？”

“你爸你媽呢？”

男孩兒不說話。

見狀，陳嘉興直接一把把他的鴨舌帽給奪了過來，刺眼的陽光第一次照射在男孩兒的臉上，他下意識用手一遮擋，而后又慢慢放下。

陳嘉興發現他一只眼睛上面纏著紗布，像是受傷了似的。

cosplay？這個年代的人好像也不玩這個。

“你不說話我就給你送派出所去，反正來都來了，也不在乎這一會兒了。”

一聽到要送派出所，男孩兒真怕了。

“別，我是來還錢的。”

“就偷了那個女人的錢包，然后你抓著我找失主的時候我又把你給……”

“我真的是第一次，我覺得你說得對，所以我想把錢還給你，但是車上人太多，我……我不好意思……”

男孩兒磕磕絆絆把話說完了，陳嘉興也聽明白了。

他看男孩兒不像撒謊的樣子，主動還錢也能看出他良心未泯，于是便不打算追究了，扭頭就要走。

結果男孩兒再次喊住他。

“等等，那個，你，你不該給我點獎勵嗎……”

陳嘉興身子一僵，他還真沒見過這樣碰瓷的。

主動還錢就是為了要獎勵的是吧？

他轉過身來，看著男孩兒那張人畜無害的臉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最后只能問道：“你很缺錢嗎？”

“你這個年紀，不幫家里人干活，跑出來這偷那偷的，今天你是遇到我了，懶得和你計較，明天你遇上較真的，有你好受的。”

男孩兒又不說話了。

“你家是碼頭這邊的？”

“不是，但是我對碼頭很熟悉……”

男孩兒搶答道。

他雖然不愛說話，但不是傻子。

他一眼就看出陳嘉興走這方向是來碼頭有事情要做的，加上陳嘉興一身干凈打扮，還是坐公交來，不是自己有專程的交通工具，多半一時興起來碼頭做生意的人……

那么很可能就會缺一個帶路的。

果然，陳嘉興看他這么說，再次問道：

“力氣活能不能干？”

“能！”

“把你那破帽子扔了，大夏天的帶著這東西，走路上誰看你也不像個好人，跟上了，今天活干好了我給你錢。”

陳嘉興喊上一句，然后走在前面。

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動了一點惻隱之心，他相信自己是真的缺一個搬貨的人。

路上，陳嘉興稍微了解到了男孩兒的一些資料。

男孩兒今年17歲，叫任博，家住在海邊的一個小村子，來城里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只是為了偷錢。

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來錢快。

陳嘉興聽到這的時候沒忍住直接笑了。

快是快，刑也是真的刑，他甚至都有點懷疑任博是不是一心想進去吃免費的國家飯呢。

看守所里雖然推著小車撈清燉大白菜給犯人們吃，但好歹是免費的，餓不死。

像任博這樣的，在街上搞不好真的能餓死。

“你爸你媽不管你？”陳嘉興又問。

可是一說到家里的事情，任博就緘口不言。

陳嘉興也不再逼問，路怎么走是任博自己的事，不愿意說他也懶得問。

很快，在任博的指路下，陳嘉興遠遠便看到了碼頭的位置。

盡管是中午，但依然有不少漁民、工人都在忙碌著。

成筐成筐的魚蝦蟹都被從船上搬到岸邊，然后再分揀想辦法運出去賣錢。

這年頭海貨之所以見得少，一個是不好填飽肚子，沒人愿意花錢去買性價比不高的海產品。

另一個就是沒有冷藏運輸的手段，漁季正好趕上天氣炎熱的時候，稍微拖沓一點時間，魚蝦什么的都就爛掉了。

這就導致一些海產品明明味道鮮美，但是最后也就只能在沿海周圍小范圍出售，或者是被聰明的漁民制成魚鲞、花膠之類的干貨出售。

這兩個問題對于陳嘉興而言顯然都不是問題。

他又有錢又能保鮮，天選的海產品倒爺。

整個江口碼頭停放著不少漁船，它們有的剛上岸，有的則是已經忙活了好一陣。

龍城因為靠海，漁業自古以來就存在，只不過舊時的漁民都是‘日漂江面，夜宿孤舟’，過著‘斤兩魚蝦換菜糠，祖宗三代擠一艙’的窮苦生活，更是被‘親切’的稱為‘漁花子’。

經過時代變遷，現在的漁民少了那些苛捐雜稅，更是不見漁霸橫行，日子可謂蒸蒸日上。

再偶然碰上陳嘉興這樣的大老板……

“你真對這里很熟？”

跟在任博身后，陳嘉興有點不太信任他。

“哥，你放心，保準你要的我都能給你找到。”

“你剛才說那個大黃魚，我們這并不少見，賣不出去的甚至都放碼頭爛掉了。”

任博拍著胸脯保證起來。

剛才在路上陳嘉興給任博描述了一下自己的需求，任博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這大黃魚的價格也不貴，最大的23公分以上的大黃魚也不過210元/一擔（100斤），以陳嘉興的財力，隨隨便便就能買上幾百斤。

要不是他儲物空間太小，他今天能把整個碼頭搬空。

走到近前，任博沖著一個正在搬魚的漢子喊了一聲。

“福強叔，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