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斯嘴巴一張一合，他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對抗眼前這個人。資助自己研究的安德魯已經被殺，而從眼前之人厭惡的表情來看，自己最好的下場也只是干勁利落的死亡。米勒斯不怕死，不如說他早就想死，但復活死者的執念束縛著他，將他拖在這個世界，所以他不能死，不能在完成奇跡之前死掉。

“……“

”什么？”

李斯特皺起眉頭，他以為米勒斯要說出某些秘密，比如從黑暗奏鳴曲上研究出的真相，又比如這架機器的真實用途，李斯特正是為了拷問米勒斯獲取信息，才沒有立刻殺死他。

“……開始演奏”，米勒斯大喊，“開始演奏吧，奇跡的樂器！”

伴隨著米勒斯話語落地，一旁的血肉機器居然發出轟隆巨響，像一臺引擎開始緩緩運轉，骨頭與滑膜的摩擦，血肉與筋脈的蠕動，黑暗奏鳴曲即將奏響。

“演——”米勒斯的第三聲未能喊出，在那之前李斯特就出手扯下了他的聲帶，他把米勒斯扔出去，發出嘁的一聲。

居然是口令啟動，能在這年頭制造出具有語音識別功能的機器，米勒斯的才能確實遠超李斯特的想象。

奏鳴曲即將奏響，不管怎樣，讓這么一臺邪惡機器奏響不詳的樂曲肯定不是好事，所以李斯特立刻伸出不可見之手，十幾條念力手臂抓住機器的各個部分，力圖將整個機器瞬間拆毀。

米勒斯倒在血泊之中，他還沒有死，但已經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斯特的所作所為。

“什么？！”

然而發出驚呼的卻是李斯特，他嘗試增大氣的輸出，但沒有任何作用，被十幾條念力手臂抓住的血肉機器紋絲不動。在李斯特的感官下，機器已經不是單純“非常堅硬”的程度了，它仿佛和空間融為一體，無論輸出多大的力量，都得不到絲毫反饋。

十幾條不可見之手的力量已經足以在數秒間拆掉一輛山地越野車了，不詳的預感從李斯特心頭升起，他似有感應地向后跳去，眼前的機器在他的感官中已不再是機器，而成為了真正的活物。而且不是一般的活物，是糅合了成百上千個破碎靈魂的異質增殖體，是附著了念的存在。

僅僅只是作為黑暗奏鳴曲的演奏載體，就擁有了如此詭異的性質嗎！李斯特心中大駭。

沒有給他更多的反應時間，黑暗奏鳴曲在肌肉的蠕動聲中走向了。

“——”

聲音的覆蓋范圍并不大，大概只有十米半徑的一個圓，只是將李斯特和米勒斯兩人囊括在內。奏鳴曲直接傳入李斯特的腦海，在其中奏響，樂曲的風格很難形容，真要說的話，便是混亂，就像是將《藍色多瑙河》、《命運交響曲》、迷幻搖滾、重金屬搖滾、印度民謠、越戰小曲等等一系列風格迥異的樂曲強行雜糅到一起，給人以相當奇妙的感覺。

對于這樣的黑暗奏鳴曲，李斯特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奇怪表情，不是感嘆黑暗奏鳴曲的獨特，而是在表示，就這？

不不不，樂曲風格是挺奇特的，但是，沒什么效果啊。李斯特只是聽到了聲音在腦海中回蕩，但是他沒有感到自己受到了任何其他方面的影響，既沒有喪失理性，也沒有疼痛或是肉體變化。

“咚！”

就在李斯特心生疑惑之時，身邊的米勒斯發出了一聲巨響，他狠狠地將額頭磕到堅實的地板上，在讓自己頭部血肉模糊的同時，也使地板出現了一個淺淺的凹痕。

米勒斯沒有就此停止，他面目猙獰，渾身血管爆凸，并且不斷抽動，仿佛有成百上千條蠕蟲在他體內爬動。一次又一次，米勒斯狀若瘋魔地將腦袋撞向鐵板，而他混沌的腦海中，黑暗奏鳴曲的音符一個個都張開了丑陋的嘴巴，用鋸齒般的牙齒啃噬著他的思緒。從脊髓到神經末梢，他身體的每一處都像被鉆入了生銹的鐵釘，不知名的手掌把鐵刺扎進他的腳趾，無情地撥弄著發炎的肉刺。

“……奇……跡……這就是……奇跡……”

他僅剩的思緒告訴他，這就是黑暗奏鳴曲的功效，他成功了，機器有效了，奇跡正在他身體內上演，他即將蛻變——啊，多么美好，奇跡是真實存在，這樣一來，他復活妻女母親的愿望也一定能——

“砰”，李斯特一腳踢飛了米勒斯的腦袋，既然能夠自由活動，他當然不會就這么在旁邊干看著，破壞不了機器，那干掉會受到樂曲影響的人也是一樣的效果。

看來黑暗奏鳴曲曲因為某種原因對我無效，但對我以外的人依舊有效，所以不是樂譜和機器的問題，而是我有某種特殊體質能夠免疫黑暗奏鳴曲的傷害。李斯特能夠想到的，自己身上兩個比較特殊的地方，便是窟盧塔族的血脈身份和至今不知道效果的金色特質「上層敘事」，一定是二者之一發揮了效果，才使得李斯特得以規避奏鳴曲的影響。

李斯特更傾向于是特質「上層敘事」的效果，畢竟他身上的窟盧塔族血脈迄今為止也沒有顯現出什么特殊之處，而特質是一定有某種作用的。

所以黑暗奏鳴曲的音樂便是某種認知污染？照這個思路，李斯特意外與西索錯開，碰上米勒斯反而是一件好事，因為除他以外，所有人都沒有免疫認知污染的手段，只能像眼前的米勒斯一樣陷入瘋狂，他這次算是專業剛好對口。

“嗯？”

李斯特看向米勒斯，失去了腦袋的米勒斯居然還沒有死，不僅如此，他的頭顱和無頭身體還都分別長出了血肉觸手，雙眼爆凸的米勒斯用脖頸斷面長出的細小觸手支撐起腦袋，緩緩說道。

“沒用的，這是奇跡，在黑暗奏鳴曲奏響的時刻里，我是不會死亡的。而一旦奏鳴曲結束，我就將蛻變成超越人類的偉大存在！”

“鐺——”就在米勒斯揚揚得意時，血肉機器發出不和諧的響聲，然后在米勒斯驚恐的注視下，雜音愈發劇烈，終于抵達極點，機器自己陷入了故障狀態，奏鳴曲只演奏了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米勒斯連哀嚎都沒有完整發出，他的身體就迅速發生了進一步的變化，不完全的奏鳴曲，為其帶來了不完全的詛咒，米勒斯的身體迅速融化、融化，變為液體一樣的存在，體積膨脹了幾十倍后向四周蔓延。

李斯特躲過了米勒斯融化產生的肉液，但安德魯等人的尸體被卷入其中，在吸收了七具尸體后，肉液重新開始凝固，最后在李斯特面前變化成了一只長有十六只眼睛、十六條手臂、十六條腿和八張嘴巴的大肉團，大肉團用從身體表面伸出的手臂腿腳進行移動，它立刻就盯上了面前的李斯特，朝著他一邊哀嚎一邊猛沖過來。

“這是什么”，看著眼前以超過一百米每秒的速度猛沖過來的巨大肉團，看著肉團如同撞碎豆腐一樣撞爛合金墻壁，李斯特不由得在轉頭逃跑的同時發出悲鳴。

“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