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推開房門，剛好碰見也正在從房間走出的紅葉。

“晚上好？”

“嗯。”

李斯特走到旅館一樓大廳，左側(cè)的墻角處有一架自動售貨機，他看了眼，貨架上既有薯片、膨化餅干這類零食，也有熱咖啡、八寶粥、常溫可樂和礦泉水。李斯特選了熱咖啡，他投入一枚一百戒尼的硬幣，硬幣正面印著V5的創(chuàng)立者，薩黑爾塔合眾國的著名外交官米歇爾·克魯格曼，背面刻的是世界聞名的自然景觀“世界樹”的一小截。

在安排三人住進這件旅館后，托克維爾不僅安排了黑幫保鏢在旅館前值守，名義上是保護他們的安全，還為了防止三人無聊給予了他們一些零花錢，讓他們可以在這段時間購買一些平價物品。

李斯特按下按鈕，熱咖啡在響聲后落到出貨口，李斯特拾起咖啡罐，有點燙手。但在今天這種陰寒天氣中略微的滾燙反而會讓人心情愉悅，他把易拉罐在兩手間滾動，期間注意著避開了綁著繃帶的手腕傷口，轉(zhuǎn)過身問道。

“你要什么？”

“不用。”

“咖啡、綠茶、礦泉水，還是紅豆湯？”

“……綠茶，有熱的嗎？”

“我看一眼……有。”

又花了一枚硬幣，李斯特拎著綠茶和咖啡走回大廳右側(cè)擺著的長椅前，把綠茶扔給紅葉，自己也坐下來。

紅葉接到綠茶瓶，“謝謝，錢我等會兒給你。”

“不用這么計較，反正也是黑幫大爺們發(fā)的。”

李斯特打開咖啡罐，喝了一大口，好苦，是黑咖啊。他明明選的是淡黃色的外包裝來著，這個世界的咖啡味道難道不會體現(xiàn)在外包裝的顏色上嗎。

但是買都買了，他也不太好就這么扔掉，關(guān)鍵是買咖啡坐下來這一系列動作他自以為還挺帥的，要是現(xiàn)在因為咖啡苦就將之丟掉，那大好氣氛不都被打破了。

于是李斯特就這么皺著眉頭，像喝中藥一樣小口小口地吞咽咖啡液體，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在思索某個難題。這里的外人指的就是紅葉，紅葉一面喝綠茶，一面觀察著身邊這個剛剛并肩作戰(zhàn)度過難關(guān)的陌生人。

“我突然想到啊”，李斯特開口了，好奇他要說什么，紅葉略微側(cè)過耳朵，她聽到。

“我們每次從自動售貨機里買東西的時候，是不是都有一個人藏在售貨機后面，根據(jù)我們按下的按鈕來把相應的商品推下貨架。”

“咳咳咳——”紅葉劇烈地咳嗽一陣，恢復之后用看待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現(xiàn)在的小學生都不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了。”

“是嗎？”

李斯特倒覺得剛才自己的猜想很有可能，因為知道前世去世之前，那個移動支付普及了的時代，他都能在某招聘軟件上看見“自動售貨機服務員”的職位，工作內(nèi)容就是開門關(guān)門和按下按鈕、推下商品。既然移動支付時代都存在這樣的“人工智能”，以全職獵人二十世紀初的科技社會水平，有一些自動售貨機員工存在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以紅葉那未曾經(jīng)歷過信息時代洗滌的大腦，可能沒辦法理解這種現(xiàn)實主義魔幻劇情吧，李斯特對此表示同情。

“為什么露出‘強者俯視弱者’的目光？”

“啊，我沒有啊，一定是你看錯了。”

“不，你有，你不僅剛才是，現(xiàn)在還一直在用這種眼神看我，難不成你覺得你比我更聰明嗎？”

從李斯特臉上，紅葉看到了“當然”兩個字。

“行吧”，紅葉嘆氣，“看來不得不讓你知道有些差距不是能靠后天訓練跨越的。”

“來進行問答競賽吧。”

紅葉認真地說道。

“那是什么東西？”

“你我輪流提出一個知識性的問題，提問對方，直到有一方回答不上來為止。”

“為什么要玩這種游戲……”

“為了讓你承認我比你更聰明——”

不管看上去有多么成熟，李斯特意識到，眼前的女生畢竟都只有十二歲，放到前世就是連小學都沒有畢業(yè)的兒童。這樣一個人可能早早地接觸了社會的陰暗面，學會了詐騙學會了搏斗學會了殺人，但終究還是會保留一些兒童氣。

“行吧，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李斯特把喝完的咖啡罐扔進垃圾桶。

“如果贏的人是我，那么你就要加入我的團隊，聽從我的指揮。”

“什么叫你的團隊？”

“作為唯三從殺手訓練中存活下來的人，你不覺得我們最好該相互協(xié)作嗎？相較于單打獨斗，肯定是團隊協(xié)作效率更高，除非你打算直接逃出殺手圈子，回歸平凡。”

“一個念能力者，如果真心想做個凡人，過普通的生活當然是很輕松的。但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任由黑幫把你抓進來呢？就算是再弱小的念能力者，只要有反抗的想法，也不會被黑幫當奴隸販賣吧。”

“我討厭自作聰明的小孩。”

“我生得聰明真是抱歉了。”

李斯特聳聳肩膀，“總而言之，如果你不想當殺手，那你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如果你有哪怕一絲當殺手的想法，那加入我的團隊就是最優(yōu)選擇。”

紅葉側(cè)過頭仰視他，雙眼微瞇，開口道。

“如果我贏了，我要成為團隊的主導者。”

李斯特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就開始吧，你先提問？”

“古東多族的習俗？”

“在身上穿孔，用空洞演奏舞曲。輪到我了，豪鼻狂豬的習性？”

“脾氣暴躁，習慣用大鼻子摧毀敵人。露營虎的特征？”

“會自主生活，用來烤熟生肉。世界上最平靜的革命是？”

“卡金國革命。最著名的紀念盤由誰生產(chǎn)？”

“羅德公司。流星街的大致人口規(guī)模？”

“八百萬到一千萬……”

知識的攻防持續(xù)了七十多個來回，兩人都在用自己也只是偶然了解到的冷門知識刁難對方，而出乎雙方意料，所有問題都被對方簡明扼要地解決了。每一次回答都只有區(qū)區(qū)一兩句，但提出問題的人就會明白這是問題的核心要素，刻意的耍賴和無意義的反問不存在于此處空間，兩人都在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要勝過對方，堂堂正正以勢壓人。

時間來到第七十九個回合，在李斯特回答了紅葉的問題后，他打出了自己的殺手锏。

“《新世界紀行》的作者是誰？”

紅葉卡住了，她根本沒有聽說過《新世界紀行》這本書，當然也不會知道它的作者是探索黑暗大陸的頂級念能力者東·富力士，更不會知道《新世界紀行》目前只有《新世界紀行·東》被人發(fā)現(xiàn)，而《西》迄今下落不明。

不過這也在李斯特的預料之內(nèi)，因為《新世界紀行》本身就屬于超級機密級的信息，就算是獵人協(xié)會的十二支也不一定能了解到它的信息，要是紅葉能說出這個問題的答案，那李斯特就真的要好奇好奇她究竟是何來歷了。

“你輸了”，李斯特打了個響指，朝紅葉伸出手。

“歡迎加入。”

“不過是運氣不好，別太得意了，李斯特先生。”

“不不不，紅葉小姐，你似乎誤會了什么，從你答應競賽的那一刻開始，獲勝的人就只會是我。”

李斯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沒有注意到嗎，在這場競賽中我們兩個達成的條件是——如果你贏了，就加入我的團隊，聽從我的指揮；而如果我輸了，也不過是要承認你比我更聰明罷了。”

“等等，這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紅葉忽然想到，剛才她向李斯特提出條件的時候，李斯特并沒有回答“好”或者“是”，而只是微笑了一下。

他誘導我，讓我誤以為自己的條件被答應了。

紅葉像是第一次見面一樣重新審視李斯特，這個銀色長發(fā)天藍瞳孔的英俊少年，不僅有著和自己同等水平的知識，甚至在邏輯能力和靈活應變方面，也不遜色，甚至超過自己。這樣一個人，還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念能力者。

怪物，紅葉把手伸了過去，和李斯特握在一起。

也許只有像這樣的怪物，才會不至于輕易被自己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