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

白云山遠遠綴在身后。

林墨的視野中，已經出現了成片的田地，腳下的山路也變成了能容三五人通過的大道。

“到了！”

等跨過一個寫有“陳”字的牌坊，他也到達了此行目的地。

——陳家村。

“墨哥！這兒！”

村口處，早有一個白衫年輕人站在那兒，朝他招手呼喊。

“水生，怎么是你？還沒放假吧？”

走上前，林墨頗為意外。

年輕人是他的兒時玩伴，也是陳三七的兒子，名叫陳水生，自幼聰穎，早早讀書習字，年前就已經中了童生。

如果沒記錯，其現在應該在縣學念書才對。

“還沒，但也差不多。”陳水生笑了笑，解釋道：“我被縣學除名了，以后都當放假。”。

“除名？”

林墨眉頭微皺，“發生什么事了？”

遭縣學除名之人，一般都是品行不端或學力不足。

但以他對陳水生的了解，這些都不太可能。

“沒什么，是我自己的原因，墨哥你不用擔心。”

陳水生笑著搖了搖頭，轉而道：“時候不早了，我爹和幾位長輩都在靈堂等著的，我們還是先過去吧。”

“好。”

見其不愿多說，林墨點點頭，不再追問，“那這次先做哪個？”

“靈堂里的是我二大爺，昨晚去的，我們先做這場。”

“那秋娘呢？本來就死了有幾天了，還是早點入土為安好。”

“族頭那幾個非說要尊重老輩子，所以秋娘只能放在后面了，不過我和爹之前已經去簡單處理過，應該問題不大。”

“嘖嘖，也沒見他們尊重年輕人……”

“英雄所見略同，我是說，我也覺得。”

說著話，兩人肩并肩往村中靈堂走去。

……

“林道長，又要麻煩你了。”

“老丈不用客氣，這是貧道應該做的。”

“好，那請道長開始吧。”

“理應如此。”

陳家村靈堂內。

和幾位白發老者聊了幾句，又依次設壇、做法后，林墨開始了本場法事最重要的部分——

誦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隨著林墨低沉的聲音響起，整座靈堂都變得肅穆起來。

火盆里一絲絲白煙遁入青冥。

似乎在昭示著某些不為人知的變化。

“敕就等眾，急急超生。”

直到最后一句經文落下。

整場法事也進行到了尾聲。

“孝子賢孫，敬禮磕頭……”

一聲清號，早已準備好的死者子孫依次入場磕頭。

林墨則悄然退至一旁。

心神完全放在了自己的面板上。

【法術：往生咒入門496/500】

“法術……終于快升級了。”

注視著面板上唯一的法術后面，增加的一點熟練度。

林墨心情復雜。

這道法術，甚至包括“法術”這一類別。

都是他三年前第一次接替林如龍下山做法事，念誦往生咒后，突然出現在他面板上的。

每超度一具尸體，就增加一點熟練度。

彼時。

剛接觸練武的林墨大喜。

以為此世除了武道，還有仙人術法乃至輪回往生等高端玩意兒。

但等他閱遍佛道經典。

卻發現，往生咒僅為個例，其他術法根本無法收錄進面板。

甚至此術本身，都有著尸體死亡時間、間隔距離、乃至每日上限等要求。

于是，這種喜悅就有所減輕。

而隨著熟練度提升，往生咒一直未展現任何效果后，當初的喜悅更是變得有些莫名了。

“希望這次，你能給我帶來點兒真東西吧。”

收回心神，林墨看了眼不遠處哭成一團的眾人，緩緩退出了靈堂。

“道長，你出來了，那我們現在先去吃飯？主家已經準備好了。”

陳水生和陳三七以及一位白發老者早已等候在靈堂外。

見他出來，那位老者當即道。

“貧道謝過老丈。”

聞言，林墨朝后者作了個揖，隨后搖頭道：“但時間尚早，我們還是先去另一家吧，左右花不了多久。”

吃完席，怕都下午了。

天氣本來就熱。

再拖對尸體不好。

“啊……”

老者愣了愣，隨后很快反應過來，點頭道：“那就麻煩道長隨三七再跑一趟，我還要給二哥操持葬禮，就先不去了。”

“老丈請便就是。”

林墨從善如流，隨后便看向陳三七：“陳叔，辛苦你帶一下路了。”

“這有啥辛苦的，走吧。”

頂著太陽。

一行三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座低矮的棚屋前。

“尸體有些久了，不宜搬動，就沒放去靈堂。”

陳三七解釋道。

“也是幾位叔爺阻止，覺得枉死之人不吉利。”

一旁的陳水生道出了另一個緣由。

對此。

林墨沒有說話，而是向前走去。

在這個時代。

這些大概都是原因，但又大概都不是主因。

進入棚屋。

林墨的視野內一片空蕩。

只有屋中央躺著一具嚴重腐爛的瘦小尸體。

尸體左腳是空的。

旁邊還倒著臺破到不成樣子的織機，應該就是死者殘疾后賴以為生的物件。

圍著這些，地上散落有一圈白灰。

但白灰中明顯可見不知名蟲類的蛹殼。

“雖然撒了石灰，作了處理，但這些玩意兒早就在肉里生根了。”

陳三七走進來，又抽起了那桿旱煙。

倒是陳水生，一言不發。

“沒事，陳叔你們的處理已經很及時了。”

林墨不以為意，直接道：“我們開始吧。”

隨后。

沒有設法壇，沒有燒紙，更沒有誰來哭爹喊娘。

林墨在一片肅穆的誦經聲中，結束了整場法事。

“愿君安去”

臨了，林墨到底還是在“靈”前燃起了三根香——保底法事所不包含的項目。

而回應他的，只有地上的蟲子蛹殼，隨風微微顫動。

【法術：往生咒入門497/500】

……

“墨哥，你真沒事吧？”

“停停停！陳水生同志，同樣的問題你已經問了五次了！”

“同志？這是什么意思？同心同志？”

“咳咳，我是說，我真沒事，少年人長身體，吃多一點不很正常？！”

陳家村外大道。

一輛緩慢前行的牛車上。

林墨看向身旁神情關心中透著好奇的陳水生，一陣頭疼。

從結束陳家村的法事到現在，對方就一直在問這個問題。

“可墨哥你吃得未免也太多了，整整半桌子菜，雖然三叔照例多備了兩桌，也沒說舍不得，但……”

陳水生目光微微往下。

“肚子會壞的。”

“打住！”林墨止住了陳水生的話頭，“那你就當我天賦異稟總行了吧！”

肚子壞是不可能壞的。

那些飯菜早就變成氣血滋養他身體了。

作為一個今天上午才邁入煉皮境的新手。

林墨知道武者胃口會變大，但沒想到，居然會變得這么大。

不吃東西還好。

一吃就幾乎停不下來。

再加上這個時代的酒席葷腥本來就少，哪怕半桌子菜，也才剛剛夠他五成飽罷了。

當然，他也沒白吃。

不但少收了一百多文法事費用，還惹來了陳水生的好奇。

“少爺，你就別問林道長了，這種胃口大的體質我也聽說過，碧云鎮上就有個，一頓能吃七八斤。

而且，那些武者更厲害，動不動一頓就是十幾二十斤！

甚至我以前和老老爺去郡里，還看到過，一個壯漢三兩下就干掉了整頭豬呢！”

幸好。

此時前方騎著牛的一個精壯老漢，回頭看向兩人，幫林墨解了圍。

“福伯，你說的我知道，可那些人畢竟都是練了幾十年武的，不說鍛骨、煉臟，至少也是煉皮了，身體得到了淬煉。墨哥這樣，我是真怕吃出問題……”

察覺到陳水生目光再度落在自己身上。

林墨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煉皮、鍛骨、煉臟！

正是武道修煉的前三重境界。

一般像些野路子，修個十幾年都未必能邁入煉皮境，自己目前的狀況，倒還真不好說。

所幸。

對方看他不說話，也到底沒有再多問。

然后一路無話。

在太陽落山前。

牛車停在了一座熱鬧村落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