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之間，陸夜的神識便漂泊到了神行訣的那方天地中。

只是這里的場景和之前有了些許不同。

此時這方天地，并不像曾經那樣空曠。

空無一物的世界，忽然多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它們像是從地底涌出，然后鋪展在地面上的一層絲綢。

隔著這朦朧的云霧，陸夜看見一條泛著微光的河流，正蜿蜒流向遠方。

“這是什么？”

他有些好奇地操控著身體向下飄去。

同時也意識到，原來這方天地中的情境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但不管他飄了多久，那條河始終在那里與他隔著云霧，靠近不得。

漸漸地，陸夜停了下來。

他發現這團云霧，與其說是一層隔膜，倒不如說是面鏡子。

那條河，就是境中的一個幻影。

當認清了這點后，他心中一動。

身下的白霧便開始滾動起來，逐漸變成了半透明的顏色。

其中隱藏的景色也逐漸清晰起來。

只是陸夜不知道的是，在他心中意動的瞬間。

遠在千里之外的南國都城中央，一座雕像的眼睛轉了轉。

那是一座半人高的雕像，雕著一個類似于蟾蜍的生物。

它就那樣靜靜地立在那里，身后種著一棵直徑足有兩米寬的巨樹。

樹下人來人往，人們早已習慣了雕像的存在。

早在南國還未建都的時候，這座雕像就已經出現在了這里。

它的目光注視著一代又一代人在樹下來來回回。

雕像的異常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與此同時，陸夜也看清了白霧中的畫面。

畫面上的情節并不完整，但他還是整理出了不少內容。

這居然是一段講述沼明來源的故事。

曾經有一片古老的湖泊，不知何時修煉出了靈識。

甚至從此開始移動起來。

清澈透明的湖水慢慢潛入地下，與這個世界的地下河匯聚在一起。

湖泊一路流浪，或匯入江河，或深入地下，按著某種路線不斷前進著。

直到它流入赫連山中。

突然有一部分的湖水選擇從中分離開來，留在了這里。

漸漸地，就形成了一個自稱為“沼明”的物妖。

沒想到沼明還有著這樣的過去。

嚴格意義上來說，沼明其實是一片湖泊變異之后的結果。

陸夜看到這里，大概猜出自己之所以能看到這些場景，應該和吞噬了沼明的分身有關。

在理清這些信息后，他感到一股難言的疲憊。

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哈欠。

再睜眼時，卻已經回到了現實之中。

而且轉眼間居然又是晚上了。

“大個子，你終于醒了。”

琥珀的聲音從他的身后傳來。

“嗯。”

陸夜一邊回著它，一邊查看起自己的魂力值。

【魂力:41.2】——【魂力:41.4】

這次觀想神行訣，他一共增加了0.2的魂力值。

“你在看什么？”

這時，陸夜才注意到琥珀一直在盯著盒子里的東西。

里面正放著那本被他翻開的《弱水無痕》。

“這本書好像沒寫完。”

琥珀雖然認識的字不多，但這一面的內容它居然半蒙半猜地差不多看懂了。

“嗯。”

陸夜解釋道：

“我看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里面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講清楚。”

但已經足夠有用。

這句話陸夜沒有說出來，心中卻好奇起這本功法的另一部分會講什么。

見他醒了，琥珀便不再把視線放在功法上。

它朝陸夜所在的方向湊近了些，問道：

“出去玩嗎？”

“走吧。”

陸夜看了眼天色，準備陪琥珀走走，路上則是一連問了琥珀幾個問題：

“你聽說過一個叫沼明的妖怪嗎？”

“沼明？”

“嗯，他大概生活在八十里外，是一片由沼澤幻化而成的妖怪。”

聽到這話，琥珀想了想，最終身體左右晃了晃，表示不知道。

“嗯......”

陸夜則是繼續回憶起剛剛在神行訣中看到的景象。

而他口中的那片沼澤，此刻正在迎接一位客人。

踩著夜色，一道有些佝僂的身影緩緩地向沼澤靠近。

它的身前，是一塊指甲大小的泥土塊。

如今正蹦跳著往沼澤的方向前進。

這道身影有著人類女性的外表，看上去大概已經七八十歲，臉上的皮膚干癟，毫無邏輯地擠在一起。

面上看去像是個老婦人，頭發卻是烏黑亮麗的，頭上還纏了一道有些發灰的白布。

老婦人的背部高高隆起，手持一柄赤木色的拐杖。

那拐杖比她整個身子都還要高，拐杖的頂端是一個蛇頭的形狀。

而在這個蛇頭的上方正站著一只巴掌大的怪鳥。

這鳥看上去灰撲撲的，羽毛也沒有什么光澤，甚至有些羽毛已經分叉，看上去十分不健康的樣子。

更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鳥的脖子和身體銜接處是一截用木頭和鐵制品定在一起的東西。

其中有著轉軸與鐵片。

這怪鳥一靠近沼澤，口中便開始嗚哇叫了起來。

“要死！

要死！

完蛋！

完蛋！”

沼明聽到這聒噪的聲響，終于慢吞吞的從泥地里爬了出來。

一團黑影就這樣與眼前的老婦人對視著。

“好孩子。”

老婦人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見到沼明這幅怪異的身體，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是有些興奮地想伸手去摸。

沼澤中的泥團見狀，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冷冷地開口道：

“我要的東西，我的分身已經告訴你了。

你要和我做交易嗎？”

“當然。”

老婦人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她那張有些擰巴的臉瞬間擠在一起，皺紋層層疊疊地往兩邊堆起，使她看上去有些可怖。

只聽這老婦人緩緩道：

“事成之后，我要你一半的壽命。”

“一半？”

沼明的身子離她更遠了些，語氣中全是不滿：

“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好孩子。”

老婦人權當沒有聽見他的話，只是自言自語道：

“這是個很不錯的條件。

用你半條命，救你剩下半條命，很劃算。”

“完蛋！完蛋！”

停在他拐杖上的怪鳥適時地叫了起來。

沼明冷冷地看了它一眼，似乎是在想要不要把這個怪鳥給滅口。

怪鳥依舊無知無覺地嘎嘎叫著。

倒是那個老婦人將拐杖往自己身前偏了偏，使怪鳥的位置落在她的正前方。

隨后，她抬眸看向眼前的泥團：

“別朝我的寶貝撒氣，它只是一個【造物】而已。

不過我勸你認真考慮，我的寶貝從來不會說錯的。

如果你不狠狠心和我交換，恐怕就只有完蛋這一個結果。”

沼澤中的生物不再吭聲，一時間場面有些安靜。

又過了一會兒，那老婦人才繼續道：

“這真的是一個很劃算的買賣。

他不知道你的真身是什么。

他一定會吃大虧的。”

沼明的身子往老婦人身邊游了游，似乎已經被她說服。

但還是猶豫地解釋道：

“但是他猜出我和水有關。”

“這樣更好。”

聽到這里，老婦人忽然咕咕地笑了起來，看上去差點就要開始捧腹：

“這樣更好。

這樣更好……”

她口中喃喃道：

“他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判斷，到時候就更容易陷入困境。”

“完蛋！

完蛋！”

那只怪鳥忽然開始撲騰起來，口中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銳叫聲。

老婦人的眼珠在眼眶里飛快地轉了一圈，隨后溫和地開始撫摸著怪鳥的腦袋。

直到沼明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互動：

“……成交。”

這邊，陸夜他們已經晃晃悠悠的來到了無名小廟所在的位置。

他本想在這里找一找那幾個修士的蹤影，看能不能順便聽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沒曾想徐令他們幾個今晚居然沒在這里扎營。

反倒是一個中年男子，此刻正在廟中背對著他們，看動作像是在打地鋪。

而他的身邊還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與真人外表無異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