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不時傳來哄鬧聲。

宋修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沈長君，世家大族出來的子弟，再加上樣貌出眾有才，自然而然的成了眾星捧月的中心。那些青樓女子雖然矜持，可都有意無意的聚在他的身邊。

各有所求的聚會。

誰說只有讀書人需要名氣呢？

眾人高談闊論，隨后不知道誰提議，便開始了斗詩。

或許不是臨時意義，沒見哪怕是宋青玉都上去念了一首嗎？他能不能寫詩，宋修能不知道嗎？

不知道什么時候，人群中好像吵了起來，宋青玉好像和一個年輕人起了沖突。但是很快，在沈長君的調和下，兩人再次握手言和，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人的臉色都很不快。

“那位是李相家的公子，李永壽，也只有宋公子敢跟這位吵起來了。”

宋修回頭，他的身邊是一個樣貌出眾的白衣女子，和國師大人不相伯仲，只不過，沒有國師大人身上那種清冷孤絕的味道。

“奴家余詩萱，見過公子。”女子臉上帶著笑意，淺淺施了一個萬福。

“你好！”

宋修伸出手，隨后想起來這個世界沒有握手的說法。

女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公子是想占奴家便宜嗎？”

宋修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看向了遠處。

不知道怎么的，他和李永壽的眼睛對上了。

那是一雙陰鷙狹長的雙眼，他看見宋修的時候眼睛一亮。

宋修心里一噔，要遭。

“各位各位！”

李永壽突然站起身，拍拍手，示意大家看他。

李相公子的面子自然沒有人不給，除了翻白眼的宋青玉，大家都安靜下來，看這位李公子要做什么。

“既然宋公子這么高才，想必宋家的子弟也都才高八斗。”

“我們剛剛已經見識過宋公子的詩了，那么不知道這位宋公子的……弟弟是不是也該給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高作呢？”

他說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修。

有人眼神玩味。

有人好奇。

總之，所有目光都看向了宋修。

然后又看看宋青玉。

這是兩張無比相像的臉，若是說他們沒有關系，怕死都沒人信吧。

李永壽暗暗得意。

宋青玉是吧，我讓你得意，這下我看你出不出丑。

他從小就和宋青玉不對付，兩人自小就掐，所以宋青玉帶著宋修來的第一時間他就發現了，他雖然不認識宋修，但是他懂宋青玉，這個目無人的家伙既然帶人來，那么這個人在他心中自然是不一般的。

所以他靈機一動，就想到了這么個主意。

“李永壽，別問難他。”

宋青玉皺了皺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氣了。

“哥。”

李永壽身邊，一個女子輕輕拉了他的衣袖，示意他別胡鬧。

但是李永壽現在正滿臉不爽，哪里管這些：“這是詩會，可不是養飯桶的地方，這位宋公子的弟弟若是沒有拿的出手的詩作，還請付一下糕點錢。”

他看著宋修手中的半塊糕點，眼神嘲諷。

李永壽也是被宋青玉氣著了，若是尋常他那里會為難一個不認識的人，那太掉價了。

“抱歉，我不會作詩。”

宋修慢條斯理的把身下的半塊糕點吃完了。

他靜靜的站在那里。

莫名的卻有了些出塵的味道。

“是的，你不但不會作詩，還沒吃過飯呢？難不成是餓死鬼投胎的？”

“夠了，李永壽。”

宋青玉臉色陰沉。

他是真的生氣了。

李永壽為難他沒問題，他無所謂。

但是李永壽這樣做，觸及了他的逆鱗。

“我確實不會作詩。”宋修接過余詩萱遞過來的手帕擦擦手：“但是我一個朋友會，就是不知道李公子想聽什么詩？”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來了興趣。

這位宋青玉的弟弟，難不成也是一個高才？

“裝神弄鬼。”

“沈兄弟，才高八斗，狀元想必十拿九穩，你就為沈兄弟作詩一首吧。”

李永壽一邊說一邊看臉舒坦的看著臉色黑成一片的宋青玉。

“好。”宋修說完，轉頭看向沈長君：“聽說沈公子并不是沈家嫡系子弟？”

很多人眼神一變。

沈長君的出身？

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這么沒眼力見的還是第一個。

沈長君儒雅一笑，相較于李永壽，他顯得有風度多了：“兄臺說的沒錯。”

“我是庶出，我的母親是一個丫鬟，若非我讀書有些天賦，甚至連這個姓都不配擁有。”

沈長君的話一出，有些感性的女子看向他的眼神頓時水汪汪的，似是心疼他。

“沈公子頂天立地的男兒，何必在乎庶出嫡出。”宋修停頓了下，再次開口：“我那位朋友以前倒是做過一首詩。”

“諸位請聽。”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

人群安靜下來。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夏安花。”

落針可聞。

沈長君猛的站起，喃喃自語：“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夏安花。”

“好詩！”

“好詩！”

“今日不虛此行！”

余詩萱看向那少年，眼中神采奕奕：“公子才學，冠絕京都！”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夏安花！”

有人一遍一遍的念叨著這句詩。

“快去紙筆來，我要記下來！”

“你記什么記，這是寫給沈公子的！”

“對對，快去紙筆！”

沈長君恍然大悟。

李永壽有些坐不住了，他現在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惡心感。

不是。

哥。

你真會啊？

你給我鬧這出？

你早說你真會啊。

不對不對，他是買的，他是買的對吧？

“我看你分明是買的詩，此等佳作如何能章張口口就來？”

“我看你分明就是買的！”

李永壽有些封魔的喊道。

他這話一出，有些人頓時變了臉色。

你李永壽他娘的把大家都罵進去了。

有幾人頓時去勸李永壽，他們現在都看出來，李永壽有點失去理智了。

“哈哈哈，不愧是我宋青玉的弟弟，李永壽你自己不行別人也不行嗎？”

“我不信，他一定是買的，有本事他再寫一首！”李永壽不管不顧。

“那就，如李公子所愿。”

宋修起身，渡步。

“夫婦……“

這句話一出，漫長安靜。

那少年幾乎是一口氣，念出了后面的詩句。

整個會場變得鴉雀無聲。

有人面色駭然！

有人神色驚懼！

有人滿眼不敢置信！

沒有人說話。

他們被這句詩描寫的畫面嚇得毛骨悚然。

那少年像是給他們將地獄的大門推開了一角。

“李公子你說的沒錯。”

“我是餓死鬼。”

“我是幸運的餓死鬼。”

“我吃草根，吃樹皮。”

“我是幸運的，我比其他人都幸運，因為我遇見了一個好人。”

“這首詩是在下送給諸位衣食無憂的公子貴女，送給天下所有不知人間疾苦的貴人們，送給高高在上的食民脂民膏的老爺們的禮物，請笑納！”少年的聲音飽含怨氣。

“這糕點，不錯!”

那少年拿起一塊糕點，然后笑著離開了。

在這個過程中，再無一人說話。

京都。

風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