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穿著麻布衣裳的清瘦少女，摸了摸自己饑餓的肚子，又瞧了瞧手中裝著芋頭的袋子，堅(jiān)定的搖了搖頭。

“再忍一忍，快到家了，爹和小八還等著我回去呢！”

看著離家還有不到一里的路程，少女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終于，趕在落日之前，回到了家里。

“爹，我回來了，還帶來一些芋頭……”

少女推開房門，一下子就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定睛一瞧，只見自家灶頭已經(jīng)開火，正冒著輕煙，香氣就是來自于那里。

“這是米粥？”

她聞著味兒，目光略過灶頭旁一個七八歲的幼童，看向了她爹蘇旺——一個穿著滿是補(bǔ)丁衣裳的老頭。

“爹，我們家哪來的小米？”

蘇旺瞧了瞧她，沒說話，低下了頭，繼續(xù)擺弄著柴火，似乎有些不待見她，一旁小孩則說道：

“姐，這是爹向別人借的，煮了好大一鍋呢！”

“借的？”

少女有些奇怪，不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手上裝有芋頭的袋子放下，來到灶前，掀起了鍋蓋……

一陣濃郁的小米清香撲面而來，這讓她不由的更餓了。

咕嚕嚕——

聲音瞬間傳到了兩人的耳朵中。

小八道：“姐姐，你再等一會兒，我們馬上就可以喝粥了！”

而蘇旺則故意咳嗽了幾聲，把少女的目光吸引過來后，略帶些嚴(yán)厲的看著她。

少女知道他的意思，當(dāng)下蓋上鍋蓋，道：“小八，姐姐不喜歡喝粥，你們喝就好了，姐姐吃芋頭！”

“芋頭吃多了泛酸水，不好吃，姐姐你還是跟著我們一起喝粥吧！”

“不了，姐姐就是喜歡吃芋頭。”

蘇七雪執(zhí)意的搖了搖頭，瞟了一眼那個裝有芋頭的袋子，卻也沒動它，而是掃視了一下屋子，走到水缸前，發(fā)現(xiàn)里面沒水了，便準(zhǔn)備拿起水桶，去打些水來。

“雪丫頭，你等等。”

蘇旺看著她，似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道：“我背簍里有一包草藥，你拿到鎮(zhèn)上的鼎香閣去賣吧！”

“我們家哪來的草藥？”

蘇七雪奇怪的翻了翻，還真發(fā)現(xiàn)了一包草藥，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道：“爹，天色不早了，我明天早上再去吧？”

“叫你去你就去，哪這么多廢話！”

蘇旺的聲音不知怎么的，突然大了起來。

見到爹爹發(fā)怒，蘇七雪只得應(yīng)道：“好，好，我這就去！”

“鼎香閣在百草醫(yī)堂的對面，很好認(rèn)的，我跟那里的管事打過招呼，你直接把藥給他就好。”

蘇旺說著，站了起來，拿起那個裝有芋頭的袋子，放到蘇七雪手上：“還有這個，你拿著路上吃吧！”

蘇七雪見到蘇旺的舉動，心中露出暖意：“好的，爹，我會盡快回來的。”

說著，便拿著藥和芋頭出門了。

在她身后，則是蘇旺用復(fù)雜難明的眼神看著她。

半個時辰后，蘇七雪摸索著找到了百草醫(yī)堂，又看了看對面人煙鼎盛的鼎香閣，只見那里燈火輝煌，隱約可見些許奢華的裝飾，精致的浮雕，這讓她越發(fā)不自信起。

“真的是這兒嗎？”

不過想起她爹的話，還是壯著膽子靠了上去。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鼎香閣外的守衛(wèi)，見到蘇七雪穿的破破爛爛的，立馬把她攔了下來。

蘇七雪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是……是我爹叫我來的，他說跟這里的管事說好，來賣藥包的。”

這護(hù)衛(wèi)一聽，用一種頗為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她幾眼，開口道：“確實(shí)有這么回事，你等著，我叫管事來見你！”

雖然被這護(hù)衛(wèi)的眼睛看著有些發(fā)毛，但當(dāng)他說道有這么回事后，蘇七雪還是大大松了口氣，便耐心等待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大腹便便的管事便走了出來，也是用審視和怪異的目光瞧了她幾眼后，勾了勾手：“跟我進(jìn)來吧！”

“不，不用了。”

蘇七雪感覺有些不對勁，便開口道：“我就是來賣藥包，不……不進(jìn)去了，把藥包交給你就好了。”

說著，她把手中的藥包遞了上去。

“藥包？”

管事嗤笑著看向她：“賣什么藥包，你爹賣的是你，就兩袋小米，他已經(jīng)把你賣給鼎香閣了！”

“呵，瞧你姿色上成，看來還是我鼎香閣賺了！”

“兩袋小米？”

蘇七雪想著家中煮著的小米，不敢相信的道：“不，不會的，我爹不會賣我的，你騙我！”

說著，她退后兩步，轉(zhuǎn)身就想走！

“哪里走！”

管事一把將她扯拽回來，又奪過她手中的藥包，用力一撕，瞬時，大片的稻草便露了出來，漫天灑落。

“看清楚了嗎，根本沒有什么藥包！”

這漫天灑落的稻草，也讓蘇七雪的心瞬間跌到了谷底，原來……原來她真的被她爹賣了。

“走吧！”

管事大手一抓，扯著蘇七雪纖細(xì)的手腕，直往鼎香閣內(nèi)拉去。

這也讓蘇七雪猛的驚醒，奮力的掙扎起來：“我就是來賣藥包，我要回家，我爹不會賣我的……！！”

“笑話，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哪是你想走就走的！”

管事說著，感覺這丫頭的力氣似乎不小，有些拉不住，忙對身旁兩個護(hù)衛(wèi)使了個眼色，他們當(dāng)下摁住少女手腳，抬了起來。

就這樣，在蘇七雪不斷掙扎中，她被抬進(jìn)了鼎香閣。

……

一個月后。

經(jīng)受了一番調(diào)教的蘇七雪，手腳都被綿柔的綢帶綁住，掛在房間里，形成一個“丫”字的形狀。

房間外的大廳中，人頭攢動，隱隱可以聽見“一百兩”，“兩百兩”等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這拍賣的，正是她首次梳妝的費(fèi)用。

蘇七雪經(jīng)受不住鼎香閣種種折磨人的手段，被迫答應(yīng)了。

可事到臨頭，想到待會兒會有一個不知道高矮胖廋，或老或丑的男人撲到自己身上來，她就直欲作嘔。

但她被綁在這，卻是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只能聽著外面喊價的聲音越來越少，到最后，一個高亢的聲音喊道：“一千兩！”

之后，便再也無人競價，又聽著老鴇高興的道：“恭喜黃將軍，花一千兩銀子拔得頭籌，得到了我們雪姑娘！”

接著就是一連串的腳步聲。

這是老鴇領(lǐng)著黃將軍朝自己屋里來了。

感受著這致命的腳步聲一步步靠近，蘇七雪也立馬緊張了起來，想到待會兒可能遭受的一切，便不自覺奮力掙扎起來，想要掙脫束縛，可卻怎么也不行。

這也讓她愈發(fā)的不甘、憤恨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我這么辛苦，這么努力的活著，還是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在家里吃的少，干的多，全心全意孝順我爹，我爹為什么還是不要我？”

“為什么有些人連吃飽穿暖都是奢求，而有些人，揮金如土，一擲千金，卻眉頭都不皺一下？”

“一千兩！我真是沒想到，我自己竟然可以值一千兩，這個我以前難以仰望的數(shù)字？”

“可是我為什么只要值一千兩，我的人，我的命，我的尊嚴(yán)，我的一切要被別人用金錢來衡量？”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讓人踐踏，我要踐踏別人，主宰別人，而不是被別人主宰！”

不知道怎么，蘇七雪心中的怨氣悲憤越來越盛，再也遏制不住，如火山噴發(fā)一樣洶涌而出：

“我不要自己的性命卑微如螻蟻，任人踐踏，我要主宰我自己的命運(yùn)，我要臨登最高，俯瞰天下，讓所有人都仰望我！！”

霎時，一個浩渺的聲音仿佛是從天外，又仿佛是從她心底里、靈魂中冒出：

“如你所愿！”

此話一出，蘇七雪也仿佛瞬間明白了什么，然后笑了，因?yàn)樗溃粫偃绱吮拔ⅰ⑶サ幕钪娜松鷮氐赘淖儯龑⒄瓶匾磺校髟滓磺小?

然后，她肆意的敞開心靈，按照本能，容納起冥冥中的某個存在，與之徹底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