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怎么做？”

夜幕之下，天邊金澄的虹光照在鱗次櫛比的高樓上，維京風(fēng)格的紋路、雕塑神圣而又熱烈。

這里的建筑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光芒，科技與魔法的完美結(jié)合，讓神域看去如同人世最美好的想象。

中世紀(jì)風(fēng)格的酒館里吵吵嚷嚷，臂上能跑馬的高大老板擦著酒杯，來自銀河各處的美酒被喧鬧的人們大口飲盡，酒液順著胡須流入脖頸。

喝完之后，酒客們總是用力將杯子往地上一摔，這是阿斯加德人對美酒表示贊嘆的特殊禮儀。

琉璃般的街道上一塵不染，衣飾華麗的神族往來熙攘，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水池邊的兩人。

海拉穿著一身符文隱現(xiàn)的華麗衣衫，向姜煜珩問道，精致的小臉上滿是對力量的渴望。

“你的水平我已經(jīng)了解了。”姜煜珩撫著不存在的胡須道，“在學(xué)劍之前，我先問你一件事……”

熔金的瞳孔帶著照徹一切的意味，自上而下盯著碧色的眼眸。

“你有夢想嗎？”

清朗的音聲，如黃鐘大呂般在少女的耳邊回蕩。

“夢想？”被直入心靈的話語撫平了情緒，海拉想了想，握拳振奮地道，“我想成為下一任神王。一統(tǒng)九界，一統(tǒng)銀河，讓整個宇宙都納入阿斯加德的治下！”

作為阿斯加德仙宮之主的奧丁，他的威名是在長年的戰(zhàn)爭與勝利中豎立起來的。

受此影響，海拉也自小向往著戰(zhàn)功與榮耀，甚至有向嗜血發(fā)展的傾向。

看著滿臉寫著“干大事啊，干大事”的少女，姜煜珩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霎時并指如劍，袍袖一掀，點在海拉的眉心！

空間無聲的破碎。

眼前的一切驟然分裂，無盡的碎片被輝光籠罩。

她看到了，每個碎片里都有一個她，每個她都在延續(xù)著不同的故事。

過去、現(xiàn)在、未來，都在碎片中呈現(xiàn)。

不得不說，長大后的她審美看起來有些古怪，雖然美麗的相貌和優(yōu)雅的身姿完美符合她對未來的想象，但那身黑色緊身甲胄和好似大蜘蛛一般的頭盔著實給她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然而，萬般故事的結(jié)局只有一個——毀滅！

不僅是自身的毀滅，更是阿斯加德的毀滅。

大部分故事里，她因不滿于奧丁的作風(fēng)改變，掀起了叛亂，被封印在了冥界。

也有一部分不同的走向里，她自冥界中脫離，卻仍逃不過諸神黃昏，葬身于滅世的火焰之中。

那令她畏懼又敬仰的眾神之父奧丁，也無法從中幸免。

似乎在她掀起叛亂之后，所有人都沒有好下場。

最后活得最久的，卻是那兩個現(xiàn)在還不存在的弟弟……

不過，她也注意到了，這些未來里面沒有巴德爾的存在。

是他有意為之的嗎？

輝光消散，視域恢復(fù)正常，碧色的眼眸重新有了焦距。

姜煜珩的臉龐從模糊到清晰，睫毛在熔金的瞳孔映襯之下鍍著金色，好似小太陽般的洋甘菊。

海拉遲疑著開口：“那是……”

看著他金赤的雙眸，少女閉上了嘴巴。

“你把這本書翻開。”

海拉乖乖照做，翻到了《少年宮劍法總錄》的開篇。

方才的景象煞是驚人，她雖下意識地想要質(zhì)疑，那些真實而有邏輯的畫面又令她不得不相信。

“天子、諸侯、庶人，此縱橫家說劍也，而入《莊子·雜篇》，習(xí)劍者擇期一而從之……”

“……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后之以發(fā)，先之以至……”

“海拉，你習(xí)的是什么劍？”

姜煜珩沉聲道，“若你要成為九界之主，阿薩神族的神王，就算你現(xiàn)在將庶人劍練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個人的實力超越奧丁又能如何？他依舊是神王，而你最多是個將軍！

“為王之道，你領(lǐng)悟了多少？

“一味知道擴(kuò)張，滿腦子都是榮耀、戰(zhàn)功，卻忽視了現(xiàn)實！

“你所謂的稱霸宇宙的夢想，不過是沉溺于殺戮的快感，被所謂榮耀麻痹了大腦而已。

“難道仙宮未來的眾神之母，只是一個懂得好勇斗狠的莽人嗎？”

長翹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抖動，海拉翡翠般的大眼中水光流轉(zhuǎn)，嘴唇緊抿，雙拳緊握在身側(cè)，渾身顫抖著。

終于，她憋不住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她邊哭還邊抹眼淚，朝著遠(yuǎn)處跑去，留下瞠目結(jié)舌的姜煜珩僵在原地。

不是，怎么突然就哭了？

What can I say！？

姜煜珩一拍腦袋，看來還是將未來的冥界之主海拉冷酷霸道的形象代入到了現(xiàn)在，如今的海拉可還是一個沒什么人跟她說過重話的小姑娘，他這個大惡人將她的夢想貶斥的一文不值，可是讓少女狠狠破防了。

對于海拉跑去哪里，他倒是不擔(dān)心，她并不愚蠢，只是一時情難自禁而已。

對于一個不擅長哄哭泣女生的男生來說，雖然他有影響情緒的手段，不如讓海拉自己恢復(fù)心態(tài)。

嗯，還是讓弗麗嘉去安慰她吧。

附著在秘籍上的神念悄然波動，在封皮上顯露出字跡。

…………

海拉哭著穿過重重拱門，踏上粲然生光的階梯，無視了手持長柄斧鉞、頂盔摜甲的護(hù)衛(wèi)，一路跑回寢宮，喝退了湊上前來的仆從，將大門關(guān)起，一個人躺倒在豪華的大床上。

片刻過后，抽泣的聲音止息。

單手蓋著眼睛，眼球感受著手心的觸碰，海拉怔怔地什么都不想。

情緒的宣泄之后，剩下的是無盡的空虛。

她禁不住想起課堂上對戰(zhàn)爭的描述，戰(zhàn)爭之于阿斯加德的意義……以及在幻象里面看到的世界樹的終末。

阿薩神族極度尚武，戰(zhàn)爭于他們而言，是能夠釀成榮耀的最好的美酒。

姜煜珩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你所謂的稱霸宇宙的夢想，不過是沉溺于殺戮的快感，被所謂榮耀麻痹了大腦而已。

“難道仙宮未來的眾神之母，只是一個懂得好勇斗狠的莽人嗎？”

“……明明就是大羅天的人，他根本不懂阿斯加德！”

海拉賭氣地說道，心下卻無聲無息地起了變化。

寢宮的大門外，悄然而至的天后弗麗嘉對眾位仆從搖了搖手，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