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從柏樹根上竄出，如跳動的舞者，不住親吻著精制砂罐的底部，火氣慢慢滲入，便讓罐內的各種藥材，發出了濃郁的香味。

水靈芝、地龍根、五須參……李缺四年來精心種植的藥材中，最寶貴部分的都在今夜拿了出來，依次熬煮、精煉，藥液緩緩流淌而出，水分又蒸發不見，經過兩個時辰的悉心照顧，柏樹根終于燒完，揭開蓋子，溫熱的砂罐內，藥材殘渣堆積。

李缺輕輕將表層的藥渣等去掉，在最底下，便是一層雜色粉末，全部倒在碗中，嗅了一口，他頗為滿意。

“五行散”煉制成功了！

李缺雖然掌握煉丹之法，可以提純五行之氣，但如今一來他修為低微，二來他資源匱乏，煉丹爐、靈藥等全無，所以是煉丹自然是奢望，利用柏樹根生火、老砂罐控溫，再加上他精準的把握及手法，能夠煉出這樣的藥散已經是極限了。

“雜質應有七八成，但想要進入煉氣二層……這些藥散，也勉強夠了！”

李安將藥散全部撒入靈米粥內，直接喝了三大碗，然后閉目運轉芻狗經，理全身之氣，歸丹田玄脈，直到天色漸明、日上三竿，李缺才終于長身而起，嘴角微笑。

“煉氣二層！”

成了！

他運起一門“觀靈術”，便可看到腹部丹田處，隱約有一團白色的靈氣，然后又運起“匿息術”，那團白色的靈氣頓時變得模糊起來，看不真切，無法分辨其多寡了。

觀靈術，只是一階下品的粗淺法術，主要用來觀察其他修者的靈氣多少，以此判斷強弱，而匿息術則是一階中品，而且修煉也很困難，一般只有煉氣后期的修者才能掌握，可以掩藏自身氣息，讓他人無從窺探。

匿息術只是作用片刻，他便撤了法術－－畢竟，一直維持法術是需要耗費法力的，李缺雖然修行芻狗經，靈力比同級修者濃厚得多，也終究只是煉氣二層，負擔不起。

和其他修者打交道的時候用一用，也就是了。

走出小院，他將藥田中殘存的一些其他藥材，都給挖了出來，總共八株，品質都極好。

他準備拿去鎮上賣掉，可以換一筆銀子了。

－－這些畢竟只是普通藥材，他能精煉其氣，直抵二層，已經是極限，從煉氣二層到練氣三層，基本上無用。

正是舊稻割畢、新米未種之時，算是一年中最閑暇的時候，發放月例這一天，李缺向謝遠多請了兩天假。

“怎么？要成婚了？”

謝遠微微一笑，“你小子也是時候了，二十五了吧？”

“若是成婚，自然會請大人喝喜酒的，這次請假，只是有些其他雜事。”

“你該不會是想和王大壯一樣，入贅我謝家吧？哈哈哈……王大壯現在在族內，可是吃香喝辣，風光得很！光是單靈根子女就生了三四個，小妾都納到第五房了，前幾天我姐，還找過我，想通過我的關系，讓她的女兒給王大壯做妾呢！可現在王大壯，我謝遠也說不上話了……”

謝遠眼珠子一轉，道：“李缺啊，我記得你和王大壯關系好，能不能幫我說個情？我那侄女模樣生的很好的，就是資質差一些，四系雜靈根……”

“其實我也與王大壯多年不曾聯系了……不過既然大人開口，我修書一封，至于他是否念及舊日情面，便不知道了。”

李缺就當場寫了一封信，謝遠珍重收下，道：“以后你有什么事，不用給我請假，只管去就行，反正有秦武張成在，出不了什么紕漏。”

李缺行了一禮，然后告辭了。

先是到了鎮上，在徐濟堂將手里的靈藥都賣了，堂內的幾個老師傅都是嘖嘖稱奇，李缺種植的藥材在他們眼中皆是上上之品，價格自然也不菲，七株藥材湊整賣了三百兩銀子，當真是一筆巨款！

然后去堂口找到劉三，送了他一株具有養身之效的山參，劉三也是識貨的，十分高興，便幫著李缺跑前跑后，替李缺挑了一棟三房的住宅、兩個位置不錯的鋪面，走完了程序，落名之時，李缺卻道：

“勞煩三爺，幫我落顧清清的名字便好，以后清清他們在鎮上，還望三爺多照顧。”

劉三詫異，但隨即點點頭道：“有魄力，有擔當！對老婆這般好法，若我還有個女兒，都想許配給你了……成婚的時候，可得讓我去喝杯喜酒！”

回到群蛙渡，將三份地契交給清清，老顧和清清都是震了好半天，這才緩了過來。

“你這娃……這么多東西，你全給清清了？這，這好大一份家業！”

老顧旱煙都忘記抽了，一時間感慨不已，又是欣喜又是感動。

聽說靈農中的秦武、張成早成婚了，但也不曾給置辦下這么大一份家業，李缺這孩子，真是個有心的，居然攢下這么多的東西！

更難能可貴的是，全是給清清的。

清清輕咬下唇，眼中不禁已有些晶瑩，臉上只剩下幸福之色，卻連忙搖頭：“不行的，不行的，地契怎么都沒有你名字，不行的……我明天去改了！”

李缺囑咐老顧和清清早日搬家，莫要再在群蛙渡受風吹日曬之苦，便連晚飯都沒有吃，推說有急事走了，清清送他送出好遠好遠，分別時忽鼓起勇氣，道：“李缺哥哥……金絲線、銀絲線，你喜歡哪個？還是都喜歡？”

李缺怔了一下，金絲線，銀絲線，都是上好之物，在此地習俗之中，一般只有……新郎、新娘喜服會用，加以點綴，以示喜慶富貴。

他心中有百般不忍，夜風吹過，但他還是硬著心腸，道：“清清……我一直只當你是我親妹妹！”

他快速離開，像是要逃進風里去。

清清站在路邊，一時間有些呆滯茫然，風吹亂了她的秀發，她抬起眼來，天上月亮好圓好圓，清晰明亮的月亮，卻在她眼中逐漸模糊，模糊……淚水還是從臉頰上滑落了。

……

從群蛙渡離開，李缺直接摸進了大黑山。

這幾年，他一直在關注野障谷，時不時會來查勘一番，他種下的稻谷，已經生長出來，換了幾茬，完全是野生模樣，毫無人為干涉痕跡了。

可惜的是，仍舊沒發現靈珍獸蹤跡。

好在，謝坤和韓莉仍舊守在大黑山里，不曾撤走，這足以說明，那靈珍獸還未被抓到。

“此獸定然不凡！”

靈珍獸只是一階靈獸，本身并不算貴重，只是喜食靈物，養于血肉之間，便是入藥上品。對于低級修者來說，一些難以處置的猛藥、烈藥，往往會先喂食于靈珍獸，再取靈珍獸為藥引。

謝氏如此執著，此獸多半是已吃下了什么重要靈藥。

從大黑山上回來，黎明時分，他才摸到原來養殖雞鴨的緩坡去，在糞坑里挖出一個布包來。

布包之中，正是當年周大海給他的玉靈液。

將玉靈液瓶子帶到溪水邊洗凈，揣入懷中，李缺便往三百多里外的“慶林坊市”而去。

慶林坊市與普通市集不同，乃是由流陽郡第一大修仙宗門“清靈宗”所設的三大坊市之一，專供修士貿易。

李缺身上的玉靈液，在謝氏內自然也賣得出去，但他不愿被人盯上，而且需要的很多東西，在坊市內更易配齊，所以寧愿多跑幾百里的路。

他花幾兩銀子，買了匹快馬，直到次日清晨，終于看到了慶林坊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