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皇帝沒有給方從哲反應(yīng)的機(jī)會，而是命人直接去叫駱?biāo)脊А?

內(nèi)閣中寂靜無聲，方從哲和吳道南跪在地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駱?biāo)脊Р乓涣镄∨苓M(jìn)了內(nèi)閣。

一進(jìn)內(nèi)閣，駱?biāo)脊Ь拖蛉f歷皇帝行了大禮。

“臣，駱?biāo)脊В瑓⒁姳菹拢　?

萬歷點點頭：“說說可曾拿到高攀龍？”

駱?biāo)脊嬗须y色，卻還是說道：“臣帶人趕到蘇松會館的時候，才知道高賊攀龍昨日趕在城門未關(guān)之前，就已經(jīng)離開了京師，臣已經(jīng)派人四處索拿，務(wù)必要將高賊攀龍捉拿歸案，只是……”

“只是什么？”

“臣在請刑部給事中給予架貼的時候，刑部給事中卻說此案乃是虛報，不愿意給與臣架貼，臣有罪！”

萬歷聽了，卻只是微微一笑：“元輔，你可曾聽見了？人，朕沒有抓到，這事又該如何辦？”

方從哲心里剛覺得高攀龍跑了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可轉(zhuǎn)念一想，高攀龍跑了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只要一日不將高攀龍抓回來，皇帝手中就一直捏著一個把柄，相當(dāng)于懸掛在眾官頭頂上的一柄利劍，隨時可以將劍下之人壓成齏粉！

“臣以為，高攀龍行此大逆之舉，當(dāng)下令諸府道一起抓捕！”

可萬歷卻搖了搖頭：“元輔啊，朕知道你是一個好人，可是為官只是好人卻是不成的，你讓諸府道一起抓捕高攀龍，那豈不是將高攀龍所做之事廣而告之？你們外朝的官員不要臉面，宮中卻是還想要這份體面！”

“而且你自己也說了，高攀龍在士林之中光有名聲，各州府道又有幾分捉拿高攀龍的意思？怕不是全做了人情，將人放跑了！”

“刑部給事中叫什么？”

萬歷說著說著，問了刑部給事中的名字。

魏伸在一旁趕緊說道：“名叫孫得祿。”

萬歷輕笑一聲：“孫得祿，好名字，不過，身為刑部給事中，處事如此無端，是否與此案有關(guān)系？著北鎮(zhèn)撫司拿問！”

萬歷一聲令下，駱?biāo)脊иs緊起身去拿人。

方從哲哪里不知道，萬歷皇帝拿了孫得祿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可若是拿了孫得祿，必然會引發(fā)朝堂言官們的不滿，到時候，在萬歷皇帝的刻意隱瞞下，不知道多少言官會因為此事被牽連。

方從哲趕緊磕頭：“陛下容稟，科道官員自古就有鯁骨之氣，此氣不可喪也，若拿孫得祿，恐傷天下言官直言之風(fēng)，請陛下三思。”

吳道南也隨身附和。

可萬歷皇帝已經(jīng)鐵了心要拿孫得祿，面對方從哲和吳道南的進(jìn)言卻不發(fā)一言。

駱?biāo)脊Ч室饩徯辛藘刹剑褪且纯慈f歷是否有另外的旨意，可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聽見萬歷有新的旨意下發(fā)，這才加快兩步，趕緊出去拿人。

等到駱?biāo)脊С鋈ィf歷皇帝才笑道：“兩位閣老，這事其實也是一件小事，即便傷了太子，朕還有福王嘛，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們說是不是？”

萬歷皇帝這一問，當(dāng)即將方從哲和吳道南要說的話給噎了回去。

太子沒了還有福王？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方從哲和吳道南是想接話也難，不接話也難，除了磕頭還能有什么辦法？

萬歷卻笑著說道：“你們二位也不用總向朕磕頭，大不了也就是太子與福王一起沒了，大明朝就此斷絕嘛，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聞聽這話，方從哲和吳道南更加不敢接話，都特么扯到大明藥丸上了，自己這話還怎么接？

“臣惶恐！”

“惶恐不惶恐的，朕也不在意，自從武廟之后，天子子嗣本就艱難，武廟無后，世廟八子只活了先皇與景王，朕也只有太子與福王兩名子嗣，這宮中本就亂成了一鍋粥，就算朕二皆亡，又算得了什么呢？大不了，方元輔也可以效仿楊廷和，請小宗入大宗嘛！”

方從哲聞言，差點沒磕死。

萬歷笑瞇瞇的站了起來，張寬眼力好，趕緊過去將萬歷給扶了起來，魏伸晚了一步，卻已經(jīng)將張寬恨得牙癢癢！

“行了，朕今日到內(nèi)閣來，只不過是來看看這大明到底還是不是我老朱家的江山，有兩位閣老在，朕也放心了！”

說著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萬歷突然轉(zhuǎn)過身子，看向跪在地上的兩位閣老。

“兩位閣老，朕經(jīng)過此事，也想明白了，太子無有幫手啊，所以朕有心要重開詹事府，給太子準(zhǔn)備一些班底，你們兩位起草一份名單呈上來吧。”

“臣遵旨！”

方從哲和吳道南除了遵旨之外還能說什么？

萬歷哈哈大笑，扭頭上了肩輿，帶著宮人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內(nèi)閣！

而內(nèi)閣中的兩位閣老卻直接癱在了地上。

最后還是吳道南的年紀(jì)輕一些，身體好一些，艱難的起身，并且將方從哲給扶了起來。

“中涵公，如今怎么辦？”

方從哲面如死灰，無力的被吳道南攙扶在一旁的椅子上，長嘆了一口氣。

“還能怎么辦？陛下拿了這么大的一個把柄，這是要開大獄啊！”

吳道南吃了一驚：“中涵公，不至于吧，那份口供咱們不是都看了嗎？上面可只有高攀龍，實在不行，就將高攀龍給舍了去，也斷不能讓陛下掀起大獄啊！”

“你糊涂！”方從哲恢復(fù)了一點元氣，卻指著吳道南罵道：“你只看了口供上只有高攀龍的名字，卻也不想想，守衛(wèi)東華門的禁軍是誰調(diào)走的！這涉及到宮中密事，若是我，怕是早就開殺戒了！”

吳道南是從禮部尚書任上入閣的，聞聽此言，當(dāng)即就嚇出了一聲冷汗。

“中涵公，如今該如何辦？”

方從哲在椅子上沉默了許久，才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

“高攀龍該殺！”

隨即看向吳道南。

“會甫，東林依然把控了科道言官，聞之高攀龍之事必然要上奏，此事誰奏都只有一個死！你我如今也只能約束自己人，不能因為此事上奏！”

“我明白！”吳道南也知道此事已經(jīng)觸碰了萬歷皇帝的逆鱗，趕緊應(yīng)了下來。

方從哲仔細(xì)想了想，又說道：“會甫，你再放出消息，就說陛下要重開詹事府，詹事府的名單由內(nèi)閣上奏。”

吳道南一愣：“中涵公，你這是何意？”

方從哲卻是一陣?yán)湫Γ骸皷|林把控言官之路太久了，也該讓些位置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