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幫的漕船選料極好，做工精細，這半截船尾雖遭遇兩次爆炸，卻也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漂在水上，暫時沒有沉沒的風險。

船艙某處角落，姜思潮將黃執事二人丟在地上，抬頭看了看身旁那位身材高大，臉頰兩側生有長長須線的黝黑少年。

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道：“真沒想到，你化為人身原來是這幅樣子。”

“有什么奇怪的？”

黝黑少年撓了撓頭，忽然看向昏死過去的二人，又轉頭看向姜思潮。

“喂，剛剛你怎么做到的？”

“嗯？什么。”

“嘖！就是剛剛，我都快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不知為何就能動了，然后我就看你突然消失在原地，又突然從地面冒出來，一拳給這小子打昏過去了。”

說著他還踢了那官差一腳。

好亂……姜思潮揉了揉眉心，看向黝黑少年：“講講你剛剛和我說的那件事，嗯……就是你說他們隔幾個月便來一次那個。”

“為啥，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你先回答我的，因為是我先問的。”

“這樣哦……”黝黑少年認真的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我先說。

“挺簡單的，就和今天你見到的一樣，這個什么漕幫的船運輸貨物，途中遭遇這里的水匪。

“不過……說起來也奇怪，我這片河域既不是官道，更不通什么府城，不知道干嘛非要走這里……”

黝黑少年回憶了片刻，繼續道：

“對了，上次也是這樣，兩方遭遇，經過一場戰斗之后，水匪搶走了大部分的貨物，然后……”

“先等等！”

他話未說完，便被姜思潮打斷。

“怎么了？”

姜思潮深吸了口氣：

“你仔細想想，當時有沒有第三者……我說的簡單些，當時有沒有第三艘船在場？什么船都行！”

黝黑少年陷入深思，姜思潮沒有打擾，靜靜等待著。

過了良久，黝黑少年雙眸才恢復神采，怪異眼神的看了姜思潮一眼。

“有是有了，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

姜思潮振奮了一下，手掌不自覺攥起。

難怪之前黃執事會假裝醉酒落水，順勢將酒壇丟入水中……他經常來這里，怎么不知道這里有這一尊草頭神？

他借助對方嗜酒的特點，引誘對方出現，令船員們以為，是妖怪導致漕船沉沒，到那時一切責任都可以被推到妖怪身上。

為了增加說服力，他還特意請了一位“證人”上船。

那名官差，就是他所謂的“證人！”

不過還是有疑點……他們為什么要費盡心思，想方設法的讓船沉沒呢？

不對，思路錯了，重點并非是船……

姜思潮搖了搖頭。

“喂，別發呆呀，到你了，快回答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思潮回過神來看著它，半晌吐出兩個字：

“忘了。”

“？？？”

黝黑少年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自己聽見了什么。

姜思潮此時沒功夫理他，他目光先是打量了一遍黃執事兩人，他們一個被自己一拳打中肩膀，另一個一拳打中胸膛，自己刻意沒有用全力，因而對方并無生命危險。

他打算帶著這兩人去云和縣，現在官府以及青水幫都是不值得相信的，而云兮梔此時正在調查青水幫的幫主，相信這兩個人的出現，會給她的調查增添不小的助力。

想到這里，姜思潮忽然一愣。

嘶……我這么幫她，是不是應該向她索要點兒好處啊，不然我豈不是太虧了些……

嗯，等見了她再說！

“這個是什么？”

姜思潮聽到聲音，轉頭看去，發現黝黑少年正擺弄著地上一塊殷紅晶石，色澤明亮，紅色中透著淡淡金輝，如點綴在瑪瑙上的一點金漆。

“紅石礦？”

姜思潮下意識脫口而出，聽那個船夫的話，這東西就是那極其珍貴且重要，并被皇室嚴加管制的紅石礦。

“奇怪……這么珍貴的東西怎可能隨意丟棄，你是從哪拿的？”

姜思潮看向黝黑少年。

對方聽見自己問他，瞬間露出得意表情，旋即恢復如常，淡淡道：

“忘了。”

姜思潮咬了咬牙，懶得理會這條蠢魚，他蹲下身拾起那塊紅石，掂了掂，發現并沒有什么重量，貼近查看，發現其內部紋理看似雜亂，實則卻蘊藏著某種規律，仔細看還能看到其中躍動的絲絲能量。

難怪紅石號稱傳導性一流，內部蘊藏如此精細的構造，的確可以最大程度的減少真氣傳輸過程中，所產生的消耗。

若是這么看的話……姜思潮眸光一閃，想到什么。

這副構造，這種能力……倒是有些像人體的心臟……那些紋路代表的就是毛細血管？

嘶……等等！

心臟！？

龍女小青曾經說過，陣眼如心臟，而在剛剛黃執事所布置的陣法當中，是否便用上了這紅石作為陣眼？

又或者我更應該在意的是——

黃執事怎么會布置、并施展陣法的？

九州通曉陣道的勢力本就極少，昆侖山雪陽峰算一個、仙冥殿、三陰教自不必多說，上京國子監也有專門的陣師……

可這黃執事不過漕幫一執事，怎么看也不像是精通陣法之人，對了，我倒是忘記了，這黃執事也是林州城黃幫的幫主，當初黃幫曾與三陰教有勾結，不排除他在那時學會布置陣法的可能，只是幾率太小。

這一點可以勉強解釋，但是那名官差的法器葫蘆從何而來？

這種東西貌似只有三陰教的人才會擁有吧？

不要說一方府衙居然會與邪教勾結，太扯了些。

又是一個疑點……

姜思潮皺眉，如今眼下有三個問題需要解決。

第一點：黃執事，又或者青水幫的漕船為何頻頻遭遇水匪？

第二點：黃執事的陣法從何而學，官差的御鬼葫蘆是從何而來。

第三點：“證人”這個角色是一直存在的，照那河神的話說，青水幫的漕船與水匪盜船遭遇時，幾乎每次都會有一個“旁觀者”的角色。

這個角色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難不成……

等等！

姜思潮像是抓到了什么。

之前乘坐小船之時，那官差操縱霧鬼故意襲擊船只，然后自己再出手將其降服，收取船客錢財。

那時候船上便有類似“旁觀者”，或是“證人”的角色。

“……”

緩緩站起身來，揉了揉肩膀，姜思潮長出了一口氣。

“終于全部理清了。”